昭柔的眼睛一亮后,徐灵就在心中叫娘了:这主儿可弄不清楚自个儿是谁,只见一好看的就色迷迷了。
果然,昭柔就满脸春风招呼了:“兄弟从哪里来,我怎么好生面熟?”
对面的公子坐下,笑语盈盈的自我介绍:“在下来自东北白家,不知小兄弟是……”
原来是东北白家。北白南沈,平分天下银财。说得就是南北两大巨富之家:东北的白家和南郡的沈家。沈家就是昭柔的外祖家。她母亲沈婉约当初就是南郡第一美女,可惜佳人命薄,在昭柔四岁时过世。昭柔那时年小,却还记得母亲的优雅美丽:婉约婉约,人如其名。沈家擅长于与番国做生意:南郡东接大海,沈家就有船队,时常穿梭于沿海各国。沈婉约嫁入霍家后,安西通道也就向沈家打开了。近年,沈家的船队时常从横贯国内东西的昆江而上,到达昆水,将货物卸下,然后换成陆路,到达安西。最近几年,沈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顺利,越来越大了,富贵得令人咋舌:昭柔现在头上一支白玉簪就来自沈家所赠,晶莹剔透,价值千金。
而东北白家,却是皇商。做得是国内生意。北货到南方,南货到北方,皇家采购等等。但白家最厉害的不是拥有皇家采购权,而是魏国的矿产开采权。那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东北多矿产,白家老家在东北,自然是金山银海滚滚来。据说即使是陈家子弟,也眼红白家的豪奢的。有人形容白家的生活:珍珠如土,金银如泥。可见富贵到何等程度。
昭柔总算收起轻浮色了,对方是世家公子,得慢慢来!
“姓霍,名昭智。”没撒谎。二爷她坐不改名。
“原来是霍二公子。”白公子脸不改色。白家厉害啊,居然还知道有个霍昭智。可见,是调查过了。那就是也有意于安西通道了。安西通道,这可是通往西方的黄金之路!
“白公子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她慢慢聊。
“家里的生意还是长辈在安排的,不过倒是去了一些地方看看。”
白公子言笑晏晏,见多识广。从东北森林里的大熊到南郡海上的岛屿,以及海上冉冉升起的朝阳红光万丈,海中的鲸鱼像一座大房子,一口吞掉一只大船。沙漠中的骆驼会识途,有时会看到海市蜃楼,楼中人一颦一笑,皆栩栩如生。从安西城过去,到祁西、祁北,小国林立,佛塔遍布,玉石如山。西方还有黄金城,少女们皆露出胳膊,带着黄金镯,在热闹的集市行走……
“除了大魏国外,还有很多国家存在,你走的地方越多,越会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白公子的声音如有魔力,直入昭智心底。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讲的就是这个道理。”昭柔的心飞到千山万水外。世界真大,真奇!
“霍兄弟是个不拘泥的人。”白公子细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暖意无限。
昭柔不觉心内一动,端起酒杯就抿了一口。好甜的桃花果酒,直甜到心中。
待再喝时,却被轻轻按住。
“酒伤肺,茶清心。”昭柔看着这双修长的白玉般的手,心中一动,便放下了。
“喝醉了,头会痛。”随之叫人烹茶。
看不出那黑瘦寡言的汉子,居然烹得一手好茶。
“南方的青茶,你尝尝。”
“好喝!”昭柔赞道。
“这水从哪里得来的?”昭柔见黑瘦汉子从一个双耳罐里倒出煮茶的水,便问。
“这是蜀地青城之水,那里的山泉最佳。”白公子笑答。
“古人云:所谓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白公子解释。
“所以,我就讲究了些。”白公子看出昭柔的心思了。
“人生总有所好。”昭柔拍马屁,心中却不以为然。这白公子何止是讲究?喝一杯茶,从蜀地运水过来,这等奢侈,不知天下有几人。
“也是。小兄弟大概很喜欢到处走走看看。”他笑起来,如同春风拂面,温柔的让人沉醉;又如匣子初开,玉光乍现,令人移不开眼睛。
“自然喜欢……”昭柔盯住白公子不放了。倾国倾城,莫过于此。
“小兄弟年纪轻了些。行走经验不足,我可带你去看看。”白公子认真的说。
得,差点上他当了。昭柔醒悟过来:自个儿在被他调戏呢。
昭智浅笑:“我这人浅薄,白兄如处得久了,说不准就觉得无趣了。”
“不会。”白公子笃定的说:“人多浑浊之心,小兄弟倒是个例外。我很欣赏小兄弟的开朗直爽。”
昭智一笑,这白公子真不是一般会说话!得好好向他学习才行!
“清风明月,人间不同,在各处体会都各有各的味道。”
“驾万里长空,掠人间清风,人生当如是!”昭柔不由感叹。
白公子仔细的看了看对面的昭柔:“小兄弟慷慨壮语,让白某羡慕不已。”
昭柔不好意思了:“我也就嘴巴说说而已,在家里,常被人笑的。”昭武常取笑昭柔“志大人懒”,昭柔到了他的鼎云院,最喜欢的事就是摊开一本书,装模作样一会儿,然后一扔,躺在榻上睡去。
“我极喜欢这样的生活,不过不大可能。人生不能自主十有八七。”昭柔想想,长叹一声。人总得面对事实。
“其实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也是一样。哪有完全自由。心不受凡物拘束就可。”白公子说话不缓不急,声音动听,令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也是。”
昭柔一笑。沉默了。劝慰的话怎么听不出来。
白公子也笑笑,温温柔柔地看着她,不再说话。
昭柔想摸一下他的手,可惜失去了勇气,这位白公子给人的感觉高贵的很,连气氛都被他和谐了。昭柔怎么也调笑不起来。
这感觉真是怪!真是不适合她霍二公子!
更奇怪的是,这感觉居然还不差。完了,完了。她终于在今天明白了:她好的是这一口!
想不到她霍昭柔会有这一天。这白公子也好这口?
这叫她如何是好,以后看到美貌的小娘子怎么办?上去摸小手不?
迟疑顿悟之间,时间飞快,好像一下子就到了黄昏。
霍昭柔猛地醒觉过来。她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拱一下手告别。
白公子也站起来,似有话对她说,却只看着她。他大概也觉得尴尬,咳了一下。却见昭柔看着他,笑笑,以示告别。
白公子温声道:“我有快马,可送小兄弟回去。”
太好了!昭柔不多话,微一颔首,以表谢意。
霍昭柔一路加鞭,抢在天黑前回到久摩寺。而白公子开头倒提醒着她控着马儿,后见她策马扬鞭,娴熟自如,知她马术极好,就不再多言。两人两骑,并肩而飞。
多年后,李玄回忆起这一天傍晚。
夕阳西下,威武的天空流霞漫天。远处有人歌《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穿着男装的锦衣少女下了马,回过头,大大方方的问他:“兄台大名?”
他看着这双清澈的眼,慢慢回答:“名玄,在家排行第三。”
“原来是白三少。”她灿然而笑。
他也笑了:“在家,家父常呼我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