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的郊外,云天阁。天高云淡,山水如画,花树盛开。夹着一道,两边如粉如霞,落英缤纷。
昭柔带着徐灵过来。一进来,就包下了楼上所有的雅间。
“叫你们唱曲儿的过来,要长得标致些的。”徐灵吩咐掌柜。
一会儿,一个叫曼娘的小娘子袅袅过来了。冲着昭柔娇滴滴的一笑:“公子万福。”
昭柔眯着眼笑了:威武真是福地,连小娘子都长得这么水灵!
“曼娘,唱个好听的。”昭智拉着曼娘的小手,心满意足。她觉得自己总算又神采奕奕,活了过来,重新变成一迷倒众生的俊俏公子。
唉,作为女人,过得真他娘的不容易!
昭柔来那个了。她真想一头撞死:女人原来这么麻烦!以后让她怎么混啊!
所以,今日她在威武要统统补回来!非吃尽美人的豆腐不可。
果然,曼娘含羞带怯的叫了声“冤家”,唱道:“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昭智听了,问:“曼娘,这词谁写的?”
曼娘笑:“奴哪晓得这个?只知道是这位公子来自西方的一座城,因不能与心中人结为眷属,天天思念,写了这词的。”
昭柔轻佻的摸了一下曼娘的玉手镯,笑嘻嘻的道:
“姐姐,我告诉你,男人的话不能当真,他呀,要是真的像这词中写的一样深情,关山又算得了什么?早身生双翼,飞过去了。”
曼娘听了后,瞟了昭柔一眼:“奴的姐妹们听到都流泪了呢。”
“所以,男人最喜欢骗你这类小娘子了:多情难过柔情关。”
其实这点是昭柔沾花惹草了多年之后的经验。她那帮纨绔手下,不知祸害了多少小娘子。她实在不解这些小娘子的心思,就去请教马小春。马小春年龄比她大,善于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帮她总结一下,得出“追女宝典”:一要生的俊,家世好;二会甜言蜜语,起盟发誓;三最怕纨绔文采好,写诗弹琴,一下子就可攻破美人心。
可怜天下多情小娘子啊!昭柔感慨万千。
“曼娘看上谁了?跟本公子说说,这样愁着一张小脸,本公子实在心疼得紧。”
曼娘笑得花枝乱颤。
昭柔咪了口桃花酒,叹息:可惜小春不在,否则准夸她调戏美人的本事又胜一筹了。啧啧,好酒得有美人配,好时得有小春在,少了小春就少了份自在。
可她也是机会难得,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昭柔提心吊胆:这种非常时刻,千万不要给大哥知道,她还有心寻花问柳,否则准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不干这老本行,她还能干什么,替安西谋划,还轮不到她;替安西担忧?有这空,还不如喝花酒去。
昭武惩罚昭柔,他处理的方式其实很简单:不见昭柔。
几天不见昭武的昭柔在得意洋洋之后就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然后四处寻找霍昭武。——徐灵就极看不起这点:没有一点骨气!上赶着找抽!
“说到底,大公子也不会把你怎样……”徐灵有一次忍不住给她壮胆。
霍昭柔仰天长叹:“徐灵,你知道马监军抓到賊是怎么处理的吗?——先关上几天不理不睬!”
“然后审问,一问就招。”
徐灵总算明白昭柔的心理了:敢情她就是贼!怪不得大公子晾她几日,她就惶恐不安!
不管身后事了!昭柔冲着曼娘洋洋一笑:“来,再给公子我斟酒。”
徐灵吓了一跳:“喝不得了,一会儿还得回去呢。”
“怕什么,这是花果酒,还怕公子我喝醉了,撇下你不要?”昭柔连徐灵也调笑的。
“可是..“徐灵还想说。
“可是什么?我的好徐灵,想想我将要过的日子,你忍心吗?“
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霍真居然命人给她送来一本《女戒》,嘱咐:皇帝下令,全国年满十四的官家女子都要诵读。
想不到十年不管她的霍真,一旦管起来,比昭武还要狠上十倍!
写《女戒》的班玖夫人是个寡妇:在家自然谨守闺规,出嫁贤良淑正,这些都不用提了。她最出名的是丈夫去世后,有一次出门,一纨绔子弟见她美貌,有意靠近,暗中拉了一下她的手。
她竟当场抽出仆从的刀来,砍断了自己的手臂。
娘呀,这得多痛!手被人拉了,嫌脏,擦擦洗洗就可以了。砍手臂,至于吗?
昭柔觉得这女人简直是疯子,不可理喻。
更可怕的是皇上,听说了这件事后,还下旨表彰她。甚至让她写了《女戒》,还下旨祸害了全国无数的女子。
想想可怕的皇上,想想可敬的班玖夫人,霍昭柔暗下了一个决心:今生她要生在安西,死亦在安西,决不与京城那帮人打交道!
“徐灵啊,这宫里的女人肯定不贤良不淑静,个个争风吃醋的,弄得皇帝急了,可是又拿她们没有办法,才会让斑玖夫人写《女戒》的,你信不?”
徐灵吓得脸都白了:“二公子,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呢。”跟徐灵就是说不痛快,要是小春在,听了这话,会有多少妙语。
“自个儿得不到清净,就看不得人家好过。”
“我敢肯定。皇上想对付他的女人,连带祸害了我。”昭柔简直咬牙切齿。
她是有根有据的。
小春说了:宫里的陈皇后跟她姨妈宁淑妃简直势不两立,恨不得吃了对方。
陈阳宇夫人有次进宫,看到含笑打招呼的宁淑妃,硬生生当自己没看到,扬长而去。
宁淑妃在皇上面前哭得雨打梨花,皇上心一软,就把前朝皇后住的金圣宫装饰一新,赐给了她。
陈家就煽动群臣上谏,硬生生的将宁淑妃赶出金圣宫。
永贞帝的后宫,怎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没事娶这么多老婆干么?还关在一个笼子里。鸟儿争水争食都会相斗,何况一群女人!”
隔壁突然有笑声,伴着咳嗽,大概是呛着了。
昭柔皱起了眉头。怎么有人?不是说包下所有的楼上包间了吗?要是再传出去她在外调戏美人,被霍昭武知道,小命都别想要了。
喝花酒的事情,除她自己外,只能是天知地知徐灵知。
徐灵见她沉下了脸,就朝曼娘发脾气:“怎么有人?”
曼娘赶紧起身福了一下:“公子见谅。”
徐灵也是个嚣张的,叱道:“不是叫你们将楼上雅间都空出来的吗?怕我家公子不给银子不是?”
曼娘知道对面的昭柔肯定非富即贵。赶紧道歉:“奴去看看。”
一会儿曼娘回来,后面跟了个人。
徐灵一惊,赶紧拦在了前面。怒斥:“越发混账了,带人过来干么!”心中暗暗叫苦。
徐灵最近受到过警告,敢怂恿昭柔出外搭讪不三不四的,两条腿别想要了。
徐灵给曼娘连使眼色,让她把人带走。但曼娘垂着头,硬是没瞧她一眼。
徐灵大怒,她腿不能要了前,一准先让云天阁塌了。一个要管住妹妹,一个非要摸美人手,她夹在中间,容易吗?
来人是一个黑瘦汉子,目不斜视,不卑不亢地给昭柔行了个礼:“公子见谅。这楼上所有雅座正月起就被我家公子包了。”
徐灵的眼睛瞬间将曼娘戳出无数个洞来。
曼娘见势不妙。赶紧跪下,哭道:“实在是生意难做,一年到头就桃花盛时好些,奴的爹娘都离不开汤药,也是没法子。本以为不会碰上的,今天怎这般巧。”
昭柔喝住暴怒想要动手的徐灵。对来人说:“告诉你家公子,实在抱歉,我这就离开。”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玉树临风,温雅如玉的翩翩公子,冲着昭柔,温和一笑。
昭柔眼睛瞬间一亮:美男啊,老天!终于有人与霍昭武抗衡了!
昭柔的心一下子痒痒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