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又哪里会有真正的公平呢?在新安城,花街就是所有不公平体现的最全面的地方。生活在花街的人基本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就像生活在泥沼里,再如何摸爬滚打最后都只是惹得一身臭。
花街是人命最不值钱的地方,在这里想活下去,杀人几乎是必须要掌握的一项本事。当然新安城对于杀人这样的事的态度,纵然花街也不敢置之不理。当然,这也只是明面上的不敢,而私下里的龌龊,只要不弄出太大动静,新安城也就懒得搭理。
新安城存在一百多年,花街却是在近十余年才出现,倒不是官府真的不想管,实在这背后的牵扯有些广。没人敢出头。
就即墨颜本身身份来说,有些事他完全不用理会,之所以会到花街,他也不清楚当时因为什么原因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这里他见了太多生死,大抵自己一开始坚持的原因也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的离去而渐渐淡忘了。只是在这些生死之后,他开始学着去考虑一些事,并去做那些他考虑的事。
花街处于新安城西南一角,这边基本没什么像样的建筑,其中可以称得上建筑的地方,也是花街几个黑帮势力建的青楼,赌场。
自然这里的青楼里是最廉价的女子,她们大多只是希望能有口饭吃而选择做这些事,至于钱,人尚且活不下去,又哪里有考虑的必要呢。
每个人选择生活下去的方式不同,而在花街很多事情都变得极其简单。
即墨颜不是第一次过来,然而每次走在花街残破污浊的街道之上,他的心情都谈不上好。
新安城曾是即墨家的属地,即墨家在这里经营百年,每一代人倾注了多少心力,而自三十年前,那个男人喊着一统天下的口号,出兵五十万围城。当时的事情各方都缄默其口,即墨颜自然不晓。
总之之后即墨家二府之地被纳入朝廷版图,即墨家得了个节度使的世袭。尽管即墨家对这新安二府还有着自治之力,然而三十年的时间已经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譬如花街的出现,譬如民心。
甩了甩头,即墨颜暗叹一声,这些事无需他去考虑,关乎即墨家生死这种大事几百年都轮不到他头上。
转过一处街角,前方一座低矮的屋棚出现在眼前。即墨颜踏出一步,又收了回来。正在解腰带的瞬间,余光里瞥见什么,偏过头去,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子拖着沉重的步子,微躬着身,此时撑着一处墙壁,看起来很是疲累。隔得不远,不过女子垂着头,长发垂下遮了脸,即墨颜看不出见女子的脸,却知道女子正承受着某种苦痛,原本瘦弱的肩膀正轻轻颤抖。
即墨颜再次扎好腰带,往女子走了过去。
伸出手扶着女子的肩,即墨颜柔声道:“你真的不用这么辛苦的。”
肩上传来的温度女子本能的颤了一下,听到声音之后,整个人安静下来,不曾抬头,甚至有意埋下头去,如此一来,女子已经将头深埋在即墨颜怀里。
“我想他们能够活下去,想他们有一天能够走出花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胸前湿热,即墨颜闭口不言,他深知所有安慰的语言此时说出来都无济于事,反而就像现在这样,给对方一个依靠更好。虽然怎么看都不是很协调。
女子从他怀里离开的时候,已经在他衣服上摸净了眼泪。抬起头来,手捋了长发在耳后别了。一张很美的脸出现在即墨颜眼里。
“以前就想你应该是城里某个富贵人家的少爷,现在看来还真是呢。”
“哦。”即墨颜怎么看都是在苦笑,“有些时候,身份再尊贵又有什么用,就像现在,我在这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女子轻笑了一声,“小孩子就不要想太多了。”
女子说着伸出手握住了即墨颜,“走吧,我带你过去,晓得你过来,他们会很开心的。”
即墨颜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件事如果你还坚持的话,我可以帮你换个地方,最起码比起这里可以得到更多。”
女子愣了一下,低下声音,“你不该牵扯进来呢。”
“哦。看来他们还是没打算放过你,是么?”即墨颜对上女子的眼睛,问到。
女子很快移开,面上一丝凄然闪过,“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你不用管。”
女子说着拉着即墨颜,即墨颜却没有跟上,“嘶”的一声,即墨颜扯下了女子半截袖子。
女子回过神很快将手臂藏到身后,刚要张嘴,并听即墨颜毫无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所以我允许你瞒着我一些事。”
即墨颜说着抬眼看着女子,“只是,这些伤不只是手臂上有吧?你也说了,我是富人家出来的孩子,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在身份这一点上,我和你可以说是相反的两面,所以我很清楚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要告诉我你有那样的嗜好,这个理由在我这里不成立。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而你,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必要做了。”
话音刚落,即墨颜整个人被女子拥在了怀里,身体各处传来的温软他却升不起任何邪念。
“阿颜,算我求你好么,就当没发生过,我没事的。”
即墨颜握住拥在身上纤柔的手,那种冰凉叫声心疼。慢慢拉开女子的手,即墨颜轻声道:“我看到了啊,可是我看到了啊。你叫我视而不见?我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