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你还是来了。”
波澜不惊的话语,眼里没有丝毫讶异,显然一切尽在他的意料之中。
白衣右使眼里闪现的落寞,瞬息间又换成了苦涩,喟叹一声,终是恢复平静,“嬴政改变了既定的巡游路线,朝着这里而来,此时应已在左近。”
“是……特意为此事而来?可有受伤?”
平煦如故的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丝丝歉疚与担忧。这是在关心她?还是他根本就对嬴政行程的改变,毫不在意?
白衣右使突然有些愣神,看着五泉仍浸沐在晨曦中的背影,恍然不自知地点了点头。
背影静寂,依旧一动未动。
她回过神,自嘲地笑了笑,“嗯,没。”
“胡亥随行,公子扶苏没有任何动静么?”
没有理会身后之人可能有的惊讶,也似乎是并不想得到任何答案,五泉没有等她开口,便风一般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山林间,只留下了一句沉静如默的劝告,“回去吧,这里不太平了。”
千里奔袭,为能见上一面。然由始至终,她见到的只是一个背影。一如往昔,却又好像哪里有了些不同。
小奇的预测果然很是精准。
这一日,天晴大好。
久违的新鲜空气,带着雨后独有的涤净扑面而来。
河道旁的吊脚楼上,小负轻轻伸了伸手臂,缭绕河上的雾气尚未全然散尽,山水间的斑斓早已迫不及待的挤入眼帘,直看得小负心里不住的赞叹。
连续多日闷在屋里不得出,少女心性的小负早已按捺不住。若不是连番让项羽、张良等人劝住,非要她在屋里多多休养,指不定哪天憋得慌,她便要走出屋外,来个雨中漫步。
许是今日就要出发彩云洞,前几日如影随行照看她的人,皆不在左近。
带着些许的纳罕,小负走下吊脚楼,左顾右盼之余,收到了炎上族人种种友善的问好。
“实在美味!”
一间小小房舍外,岳非衣大喇喇地坐在门阶上,一手端着菜,另一只手则抓着肉块大快朵颐。
“这是山猪肉?竟是如此美味?”小负有些迟疑的端详着盘里——青椒炒猪肉,色泽、香味倒是俱佳,只是终究不过寻常菜色,何至于……
小负不经意间瞥见了岳非衣身侧随性躺倒的竹筷,再瞧瞧那握着猪肉满手的油亮,心中疑惑更甚。
“筷子不济事!”似是瞧出了小负的心思,岳非衣爽利地答了句,见她兀自一脸的不解,岳非衣低头瞧瞧手里的肉块,抿了抿嘴,狠了狠心,嗖地一下递了出去,“师父,要不你尝尝?这猪肉可不一般!”
“噗”,见岳非衣那一脸不舍,却还要忍痛割爱的滑稽样,小负忍不住笑意盎然地调侃道:“真的这么好吃?莫非是仙肉?”
“这可比仙肉还好吃!”
岳非衣耍宝似的晃了晃刚从盘里扒拉出的一块色泽鲜润的猪肉,见小负似是无意接过,索性扔进了自己嘴里,声音含糊不清地介绍,“这肉细滑嫩美,一点儿也不肥腻。入味却不厚重,鲜而不咸,恰到好处。”
说着又是一块跃然入口,他一脸的陶醉,“听族人说,这肉是用炎上特质的盐腌制而成,它叫……”
“诺腿”一副炎上族打扮的老妇人从屋内步出,手里提着一大只猪腿,色泽如火,明眼人一瞧便知此非外界所能得见,只是猪肉上挂满的厚厚泥巴,令小负不自觉的轻皱了皱眉。
“山野深间,比不得外面大海之滨,寻常调味、腌制起肉类来皆无海盐可用,煞是困难。好在先祖留下了盐井,靠着井里的卤盐水,方能维系日常的烹煮所需……”
妇人边解释边露出了些微歉意,“姑娘莫要有何顾虑,这上面乃是盐泥,并非寻常……”
“是啊,师父,这盐泥腌制出来的猪腿特别香,特别入味,特别……”岳非衣兴奋地接过话头,手舞足蹈。
真是个孩子。小负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满嘴的油腻,目光猛然定格在盐泥上,“老人家,请问这盐井在何处?可否领我等前去一看?”
“盐井都集中在诺水附近,看,就在那里。”
顺着老妇人所指的方向,小负霎时眸色闪了闪,有些讶异,“那里不是彩云涧?”
“正是彩云涧,那溪即是诺水。”老妇人脸上渐渐漾起自豪而崇敬的神情,“诺水从那诺山中间蜿蜒流过,这才形成了彩云涧。这水因着地势流动出弯曲的形态,加上南北两个酷似鱼型的坝子,竟构成了一张太极图!真是上苍护佑我世代族人。”
“难怪那溪水看着半明半暗……”小负轻声嘀咕。
“姑娘,你说什么?”
“没有……老人家,这盐泥可否转赠一些?”小负咬了咬嘴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奇怪,师父从来不问人要东西,今日是怎么了?岳非衣停下了饕餮之举,不解地看向小负。
老妇人看看小负,再瞧瞧岳非衣,顿时明白过来,大笑着开口,“没问题,要多少有多少。小兄弟这么爱吃,回去你可得多腌制些,要不要大娘我教你?”
小负脸一红,连连摆手,“不不,您误会了,我与他并非……”
“诶,别忙着解释,师徒也没事,我们这里没那么放不开……”老妇人安抚似地拍了拍小负的手,爽朗地笑着进了屋。
“怎么突然笑得那么开心?”岳非衣一脸疑惑地看着小负,“咦师父,你的脸这么红,怎么了?”
“咳,……没事”小负微侧了侧身,“对了,怎么没见到项大哥他们?”
“哦,项大哥似乎很早就出去了,回来后没多久又去了前边的竹林。”岳非衣伸手比划了一下,接着续道,“至于张大哥和曲阁主,到现在也没见着人影,不知去了哪里。”
“是这样……”小负沉吟了片刻,看着又开始沉醉于‘诺腿’美味里的岳非衣,笑了笑,轻声吩咐了句,“我去寻下他们,你且待在这里慢慢享用,离开时务必收好主人家赠与的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