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是她救了我?”浩学瞪了他一眼,“快喝粥。”
病房探病到此结束。只是,不论黄石市还是南孚市还是周边的哪里,这一病情依然没有什么显著的控制,除了平安这一例病例转好,其余的患者皆有恶化之势。
那天夜里,狄河和祁浩学密谈了一夜,都是围绕着要不要将疫苗给疾病中心送去的问题上,狄河坚决不同意不能让布雪陷入危险,可是浩学坚持人命关天只要寄一封空头邮件将血清送过去就可以。
后来两人终于达成一致,派狄河去了一个非常远的地方,寄了这样一个空头的快递,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医方不信任这份快递,还是因为没有取得其中的治疗精髓,迟迟没有进一步的疫苗现世,整个黄石市,甚至整个省,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浓雾之下。
又过了半个月,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的小道消息传出,在黄石市有一只妖鹅,病情首先是从它身上引发的,只不过后来它的疫情好了,但却将疫情传给了大家。
一时间整个黄石市的居民,无论老幼,无论男女都加入了这样一个寻鹅的大军中,人们人心惶惶,谈鹅色变,怨咒声,恶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浩学在平安出院那天就带着布雪去了黄石市的边陲小城,对于那些恶语中伤他不想去争论,如今的他只想与他平静的度过这样的日子。
那天浩学带了布雪去城里看看,想要给她买见新衣服,到了中午,就近在一家拉面馆吃面,就听着隔壁桌的两个大汉在旁边一边扒拉着面,一边闲聊。
“我听说啊,那只妖鹅就在咱们市呢,就是因为她给这里引来的这疫情,我跟你们说啊,这鹅还是从南孚市来的,就在二十几年前啊,它还在南孚市引发了一次这样的疫情,只不过当时给控制下来了,谁知道它又跑到了这里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真的假的,鹅怎么能活那么长时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说啊,我是听我舅舅的小姑子的妹妹的嫂子的丈夫说的,那只鹅,她是个实验品。”
“什么实验品?这么厉害,还能成精了?”
“可不是成精了!我跟你说,它还能成人呢,它体内有人的一半基因,可以变成人形,可以变成鹅形,而且啊,她还会妖术!”
“什么妖术?”
“它身上能带电!”那人说。
“怎么能带电?胡吹的吧!”
“这你怎么不信,不瞒你说,我之前就是个养鹅的,有一天,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去了我们鹅篷放了我的鹅,还打伤了我的兄弟,当时啊,打架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因为那女的吧她身上真的有电,别说我弟兄中招,就连我家的那狗也中招了,他们给我鹅篷放了场火,把那监视系统给烧坏了,这不前段时间有人去找我们,找了几个技术人修了下,你猜怎么找?”
“怎么着?”我就看见那鹅啊在我鹅篷里变成了人!”
听了这话,布雪的脸刷白的没有血色,浩学也将手握成了拳头状。
“她长什么样,看见没有,长的肯定像个妖怪吧!”
“他娘的,只恢复了这一段,后面就给烧没了。”
“真是可惜了。要是能找着肯定找起来也容易一些。”
“那可不是,你不知道啊,有人出了高价要来买她的命呢!”
布雪的手微微一抖,杯子里的水顺着杯壁淌了下来。
“多少?”
那人比了一个数字。
“三万?”
那人摇头。
“三十万?”
再摇头。
“三百万?”
“三千万啊!”
“这么多?”
“可不是!不过那人说了,只要活的不要死的。”
“为什么?”
“你不知道啊,她可是实验品啊,几千亿分之一的成功几率才出这么一个!要是抓着她,可是值老鼻子钱了,要是再解剖一下,啧啧,就是那一根筋都是个宝啊!”
“这好么?”
“这有什么不好,它充其量就是个畜生,给她个机会体验下人生就不错了。”
两人又侃侃说说,只是布雪再也听不下去,她捂着脸向外面跑去,只是因为看不清路,差点撞在那两个男人的桌子上,幸亏浩学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一直跑出很远,布雪才甩了他的手,“为什么人类可以这样残忍,动物就没有生命吗!以科研之名就可以乱打乱杀了吗?我承认,我不是人,可是,我也有灵魂,我可以选择怎么生怎么死,哪里容得他们来左右!浩学答应我,不要再做生物方面的研究好不好,那些动物跟我一样,它们会痛,会哭,会说话!不是说要和平相处的么!人类的进步怎么能凌驾于自然的基础之上!”
“好了好了。”浩学将她拥入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我答应你,不做研究,一心的陪着你,哪怕是在天涯海角,也要跟你同在,好不好?”
布雪哭昏在他的怀抱里,知道浩学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海边所租的屋舍。
那是一处面朝大海的地方,九月份的海风虽然大,但却不冷,阳光也是如此的好,在这里他们已经呆了七天了。这几天布雪很快乐,他们每天在海边的礁石上,感受着海风的吹拂,看着太阳东升西落,浩学用自己的眼睛替她看着这纷杂的光影,为她讲述着夕阳下海面上的一艘艘渔船。
那天,布雪从梦中醒来,她听到了隔壁的小孩子的哭声,那是两个双胞胎的孩子,他们哭的那样的难受,布雪记得,从今晨出门的时候,他们就在哭着。
布雪叫醒了浩学,让他带着自己去了隔壁的院子里。
那间屋子上,点了昏黄的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并排躺在被子里,他们身上盖了很厚的被子,孩子的妈妈也在一边抹着眼泪,浩学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人哭着说,这两个孩子感染了病菌,要送去县里的医院隔离。
显然作为母亲,她不肯送他们去,因为她听说,去了医院的人都会被隔离起来,甚至到死都没法与亲人相见,她不想让她的两个孩子也这样。在同样都是死的前提下,她宁愿这两个孩子死在自己的家里,死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在那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病床上。
孩子的母亲让他们快点离开,不要让这疾病传染了他们,当浩学问起她的时候,她竟然这样回答,“这两个是我的娃娃,这么点的孩子,就是死我也得跟他们一块,要不他们去了那里,找不见妈妈还会哭,也会受人欺负。”
多么淳朴的乡民,多么伟大的母亲。
没想到这疫情来的这样的快,甚至连这百里外的小渔村都未能幸免,布雪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她求着浩学救他们,她怎能忍心看着这两个无辜的孩子白白送命,现在依旧没有疫苗现世,唯一能做的就是她来救他们。
那天,浩学深深的吻她,简直要耗尽一生的气力,他将她用力的抱在胸前,这样紧的抱住,生怕一个转身她就消失不见,那一刻浩学想做一个自私的人,因为他不想让布雪涉险。
只是……布雪根本不容他的迟疑,在他犹豫之际就要用牙去咬自己的手指。
当血一滴滴的落入碗中,那融合了两种生物的血,竟是那样的刺眼夺目。浩学转过身,偷偷的抹了眼泪。
他让孩子的母亲去村里的大夫家里找来了两根针管,当血慢慢的抽进针管,再慢慢的注入两个孩子的体内。屋子里除了风声再听不见其他的声音,这两个孩子已经哭的没有力气,如果不治疗,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这也是为什么孩子的母亲会容许他们这样做的原因。
幸好,第二天傍晚,两个孩子的烧退了,孩子的妈妈执意拉着两个孩子给孩子磕头,说什么救世的菩萨,慈悲的心肠……可是当问及为什么不去救其他感染的人的时候,两人沉默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海边呆了一晚,腥咸的海风带着潮气扑进鼻孔,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洒下万千的碎影,只可惜布雪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在沙滩上坐着,从夕阳西下做到明月西沉,听着海浪拍打着礁石的阵阵浪涛声,听着风吹过沙滩的涩涩沙沙声,浩学将衣服披在她身上,用怀抱给她温暖。
潮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海鸥都隐在了无边无际的海面之上,只有在很远处的大海中央点了一座灯塔,迷失在大海中的船只尚有灯来为它探照,可是迷失在人海中的人又有谁去为他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