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花,是峡江女的拿手好戏。一块寻常的布,在峡江女灵巧的手中,不几天便会变成不寻常的“美丽”。
图案是美丽的。那是峡江的景物、峡江人的生活,抑或传说中的吉祥物:莲花、桃子、金瓜、迎亲、收获、祝寿,或者龙凤、鸳鸯……都是挑花的取材。峡江女凭一根绣花针,十二色花线,在白、黑、青、蓝色的布上,把诸多三峡物事描绘得栩栩如生,艳丽无比。
“三十六人迎亲”是普普通通的挑花图案。峡江女通常把这一图案挑在白布上,做成挑花手帕。就在这一尺见方的手帕上,有抬轿的、乘轿的、打伞的、举灯笼的……五十多人,神态各异。构图成为一个“回”字,对称、均衡、呼应、协调,这完全就是峡江婚俗的艺术描绘。
当人们细细地打量每一件挑花品的时候,就会知道峡江女用在这里头的一份细致和一份精心。下针前要前后挑,不能横挑,而花线要一根一根的捻结,不能在背面留下线头,因而挑花制品的背面,也显得精细整齐,不像一般刺绣那样显得凌乱无序。
峡江人十分看重挑花。早先,峡江女自幼就要从母学习挑花技艺,因为这是贤惠的标志,更重要的,挑花布满峡江女的人生。定亲,峡江女用挑花的荷包、手帕、袜底儿作为爱情的信物;婚嫁,峡江女要用挑好的枕套、帐帘赠给至好;生子,至亲的人送亲也必须有挑花的袜带、抱裙、兜肚,或者鞋帽、攀带。
荷包子绣一针,要绣天上五色云,
寅时下雨卯时晴,寅时下雨卯时晴。
荷包子绣二针,要绣桃园三个人,
三人结拜心连心,三人结拜心连心。
荷包子绣四针,要绣情哥我两人。
二人难舍又难分,二人难舍又难分
……
这是流传在峡江新滩的一首“绣荷包”歌。挑花的歌,在峡江有许多种,仅“绣荷包”就有十多种。峡江女在飞针走线时轻轻地咏唱,在针针线线里灌注自己的情思,或者在灯会上对歌,把歌与挑花荷包抛向心中的人儿,而这,又给峡江增添了几多情韵。
峡江人把这个传统说得很远。峡江人说:闹不清这是从哪朝哪代传下来的。峡江女从上十岁开始就攒着纤巧的绣花针了,学着里头的细致,一针一线挑走自己的豆蔻岁月,直到变成母亲后的某一天,双手再也拉不动那细细的花线……而峡江的挑花技艺也在这种岁月的磋磨中变得愈加完美。
峡江人不用一般的印花布来代替挑花。峡江人要用这种亲手的制作来传达自己心中一份真诚的情意。屈原乡北峰村一位中年母亲,16岁的儿子还在读初中,她就给孙子做了“八个金瓜”,准备将来给孙子做抱裙。峡江女把一个母亲的责任和对未来的憧憬都寄托在这针针线线里!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峡江女都像这位母亲这么执着精细。有些年轻姑娘让花花绿绿的时代迷得眼花缭乱,渐渐疏淡了挑花这一传统工艺,现在,许多二十多岁的女子连布鞋和袜底儿也不会做了——这正是飞针走线抛红绣球的年龄啦!这样下去,挑花会不会像许多传统工艺一样失传呢?
峡江女的挑花是美丽的,而眼前也让人生出几份“夕阳美景”的惋惜……
1997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