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地黑了
灰孩子,手提马灯,沉默无言
灰孩子,没有鞋子穿,
庄稼们捧着瓦罐,仰头喝水
灰孩子的脚像草篮里的青鱼
夜晚,云在天上跑步
月在上升,然后从很多悬崖上跳下
摔破了,月的香稠如谷苗
而来伐神取水,岔口的破庙门,
被风摔响
夜晚,那么黑,
灰孩子,睡在温暖的稻草丛里
渐渐地,吊水的草绳结冰了,
灰孩子想念那些日子,那些日子
自己在温暖的稻草丛里生病,喝中药
星星在坡田上敲打木头梆子
而夜晚,那么黑,笨重,缓慢,吱吱叫
灰孩子哭着向星星索要鞋子,星星静静聆听
听到父兄荒草般的背影,很荒,没收成
听到父兄的手放在一片安详的光中
光里飞扬的木屑缄默如一朵云
灰孩子哭,星星迈着脆生生的舞步
田埂太单,他们踩空了,于是洒下一些草籽
灰孩子,舔着火灰烤熟的红薯
品尝一点甜味,草色在涌,夜色在流,
这意味着一个不用松土的六月
父兄,火中歌唱,抱紧身子
歌唱无山无水的时光,
那些日子,灰孩子出生,打翻一瓶永不见底的老酒
然后在冬天的某个夜晚
卖些苦难,换点歌声
20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