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凡,你今天要去大使館嗎?」
「什麼——我好累。」文凡在睡夢中被文希搖了醒來,他瞇著眼睛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晚上我老闆要過來,今天有點時間,我陪你去找大使館。」
文凡從床上爬了起來,駝著背。在陽光的照耀下,整個人顯得懶散散的。
「誒,文希,大使館就別去了,我昨晚想過,得另一套辦法才行。」
「什麼辦法?」
「你看啊,就算我去到大使館,人家理我了,幫我回國了,那素嫚怎麼辦。她可是個果敢人,按這樣說她現在是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可那果敢的局勢你也知道,回去可就多災多難了。所以我決定找國內的朋友幫忙做證件回去。」
「你的意思是做假證!」文希悠了一下問道。
「算是吧。」文凡靜了一下,「又或者我們是夫妻關係這樣就好辦多了。」
「我看可以,看她對你滿依賴的。」
「那不行,現在我這樣做就叫趁人之危,雖然她爸爸叫我照顧她,可我們不是舊社會的人。得講求自由選擇好嗎。」文凡牽強地壓制內心的一份渴望。
「那你說怎麼辦吧,我聽你的。」
「先找電話給我聯繫朋友先。」
「行,沒有問題,不過電話的話倒滿難找的。」
「不會吧!你老闆生意那麼大一個電話都沒有。」
「你是不知道,這緬甸之前對各種東西都禁得厲害,一個手機都賣到天價了,還是最老款的二手機。」對於文希說得估計沒有親身體驗沒幾個人願意去相信那天荒夜談般的原因。
「不會吧,這也太誇張了吧——不過這倒是商機啊!」「你啊,就別多想了,和政府打交道的都得兩個心,一不小心命都沒了。」
「那也是,那現在怎麼辦。」
「我老闆有手機,可以和他借,不過他晚上才回到仰光。今天沒什麼比較忙的事,要不我陪你到處走走,反正都來了就當旅遊一下。」
「旅遊,要是我有那個心思就好。不過為了素嫚就走走吧,你看她的樣子多少還沒有從果敢的事件中緩過來。」
「行,那你準備一下我們就走。」
在仰光的街頭上,三人悠閒地遊走著。在恬靜的街頭上,這才真實的體會了一下緬甸的風土人情,仰光的街頭時不時有穿著紅色或者黃色大褂半露肩膀的僧人在行走著,各種應有的熱帶植物群樹立在街頭巷尾中,整個城市到處是鳥語花香。街上滿是些德國和日本生產的二手汽車在奔馳著,當然少不了那些扛著大麻袋去購車的人。文希說他的老闆說過,因為國際的經濟封鎖再加上緬甸政府的原因,以前的緬甸就像中國沒有改革開放前,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是老舊的二手貨。那老舊的二手車都能賣到上千萬緬幣——這幾年政策的原因,可把那些倒賣二手貨的老闆著實害了一把。政策的開發也帶動了旅遊業,就連酒店的住宿費都升了進十幾二十倍,這樣的一切,文凡看得很是心疼,因為那都商機,錯過了就沒有了,他內心責罵著自己沒有那個成本來抓住這樣的機會。
在一個轉角,一家台灣的奶茶店引起了文凡的注意,他問文希:
「誒,這仰光怎麼有台灣的奶茶店。」
「正常啦,現在政策開放了,那邊還有一家台灣人開的服裝店,聽說還是自己的品牌來的——真想去台灣看看。」
「可怎麼也感覺沒那麼開放。」
「這樣的政策到現在還沒幾年,你應該記得我老闆的女兒在看那個音樂臺吧。」
「哦,你說的那個哈韓人士。當然記得,可好笑。」
「以前我們就只有幾個政府臺,基本沒什麼節目可看。後來開放了,電視節目多達兩百多個臺,就連美國CCN和那些反對政府的地下臺都可以看了,還有你們上不了的YouTube、Facebook都可以上了。」
「不會吧,你們政府的心也太大了吧。怎麼那仁義了。」
「那我就不知道,我對那些也不太在意,我比較在意我老闆給我的承諾。」
「什麼承諾?」
「他說我幫得了他的忙,以後就帶我去台灣看看。」
「就這樣,你也太小人小志了吧!有錢哪去不了,傻啊你!」
「走啦,先坐公車去。」文希說著就坐上了一輛所謂的公車。
這公車不像過去看到的那樣,像是那些東南亞電影裏常有的車,有些像三輪車的加大版。公車的車牌上沒有阿拉伯數字,印的是緬甸文,或許只有這樣的國家才這樣,一切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還在發生著。文凡和素嫚也坐了上去,車上擠滿了人,還有好幾個都站在車尾的架子上。
「我說你那車為什麼不開出來。」文凡鬱悶地問文希。
「那是我老闆的車,我只是一個工人而已,坐公車一個人才三塊錢不錯啦。」
「沒有決定權就沒有自由權利,我應該想到的,那我們這是要去哪?」
「去我老闆的店鋪先,去交代點事就完了。」
公車慢悠悠地穿過仰光的各種街道,停在了一個鬧市邊,街邊像是老城一樣坐滿了人們,三五成群圍在一起爭優著什麼。吵鬧的嗡嗡聲就連街道的對面都聽得到了。在文希的帶領下,文凡和素嫚走近了這麼一場街頭的盛宴中,只見人們手裏都拿著各種項鏈寶石,怎麼看都難以想象這賣假貨的生意可以如此繁忙。
「文希,看來你們這地方賣假貨可不比中國那是山寨貨差。」
「什麼假貨,都是真的。」
文凡一下子傻眼了,表情裏盡是千百個為什麼。
「這是真的,你說這是真的,寶石項鏈誒。也太兒戲了吧,這大街上這樣做買賣,附近是不是有什麼軍隊在待守著。」文凡說著四處張望了一下。
「沒有啦,仰光很安全的,這裏的人們都信佛,很崇善的。」
「真的假的,那這些寶石怎麼賣。」
「幾百萬到上千萬,或者上億都有。就看你需要怎麼樣的。」
「我老欸,那得用上多少個麻袋裝錢。」
「習慣就好,走啦,看你也不買,先去店鋪先。」
穿過吵鬧的寶石交易的街頭,來到了一條懸掛滿中文招牌的街道——想必應該是唐人街之類的吧。很快就進入到一家商店裏面,在店鋪的桌面上擺滿了一摞摞的緬幣,和在隔間看到的那些差不多樣子。文凡和素嫚兩個陌生人的到來、好像也沒有讓店鋪裏的人們提高應該需要的警惕,從他們臉上的笑容看得出更多的是歡迎。
文希從口袋掏出一小包東西,包的挪動帶著一陣金屬的碰撞聲,清脆而又明亮。文希拉開包的鏈扣,滿小包的金條呈現了出來,那金燦燦的金條沒有應有的高度性被放置在桌面上。從椅子上起來一個中年男子,他和文希支支吾吾交談了好一會兒,然後隨手把一小包的金條放進了抽屜裏,抽屜並沒有什麼高級的密碼鎖或者大型高端的鎖頭;甚至可以說是沒有鎖。一切來得相當隨意。文希好像交代完事,一臉輕鬆地和文凡說:
「走吧,自由時間到了。」
走出門口,文凡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把心頭那千百個不解之謎般的問題向文希好好請教一番。
「誒誒誒,原來你一直帶著那些金條在身上,你也太厲害了吧,居然可以那麼面無表情的陪我們到處走,這心也太粗大了吧!」文凡快速地說著。
「就知道你會那樣大驚小怪,不過我都習慣了。別看那些大摞摞的鈔票有多麼壯觀,一點都來得不安心。」
「不安心,你老闆做壞事還是你啊?」
「不是了,因為政府曾經兩次讓做生意的人吃了白果,是誰都怕了。我記得我在木場工作時,有天工頭跑來說政府要換新幣了,結果大家就急忙跑去換了——我看就是政府為了知道大家手裏到底有多少錢。結果不給換,直接就出新的緬幣,我老闆家還有半屋子的過期緬幣堆積在那裏。本以為就那樣結束了,不久後又說要廢掉市場上用的緬幣,再次換新的緬幣——慶幸這次給大家換新幣了。就這麼兩次後,誰都怕,所以大家想覺得金條更讓人安心些,不至於突然變成廢紙了。至於信用卡之類的在我們這就更別提了,大家都不信任銀行,這就是為什麼你會在我老闆家看到特別的一個小房間用來放錢財。」
「我想我需要消化一下這不同的文化產物,太刺激了,我這小心臟一時承受不了。」
「還好我們果敢是用人民幣。」素嫚嘟著嘴在一邊說。
「是啊,在這不穩定的政策面前,果敢還好有自己的獨立政府,不然可要和大家一起下到那陰溝裏。」文凡表示同意地說著。
就在他們剛剛離開唐人街的一刻,身後的街道突然就停電了。文希帶著他們來到仰光郊外的一處貧民區,他說要去找幫助過自己的一位大嬸,他熟悉的步子輕快地邁進了小道中。在一塊滿是黃泥土的空地上,成群不分大小男男女女的小孩在追奔著一個已經連皮都不見的足球。那嬉鬧的叫喊聲卻有著和仰光市區那些演唱班中不一樣的童聲,這裏的聲音來得更近生活,像是回憶中的回放。文希找的大嬸叫紗尼,她居住在一所極其簡陋的小平屋裏,但他們幾個的光臨時,只有她一個人在家。從她的言語間看不出對市郊間貧富如此之大的落差感和不滿,她倒是驕傲地訴說著自己的三個孫子去幫忙寺廟做修復的工作——那樣不僅可以賺點小錢,還可以存善德,得善果。
文希在幫紗尼大嬸忙,文凡和素嫚坐在門口看著足球場上嬉戲的小孩們。素嫚好像觸景生情了起來,她有些憂傷地說:
「他們真好,可以那麼無憂無慮地玩,我都忘記了上次那樣開心到處奔跑著是什麼時候了。」
「是啊,我好像從學校出來後就沒有像他們那麼真心的笑過。生活不易啊。不過你要相信艱苦努力是會好起來的。」
素嫚沉默著,但嘴角卻停留著羨慕的笑容;那種長大後回首童話的模樣。時間在文希的忙活中接近了傍晚,仰光的天特別的清新,開始暗淡起來的天色還能清晰看到朵朵漂白色的雲朵在空中緩緩地流動著。人們家裏冒起的炊煙已然聞到了飯菜的芳香。在異國的夕陽下,踏著許久未有沉穩般的腳步,在泥土路上印起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一直沿著路面延綿到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