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说的吃人的东西,既不是行尸,也不是吸血鬼,而是食人怪。
我曾去蒙古旅行的时候,和当地的居民吃过烤全羊,烤全牛。除了吃,也见识了烤肉的过程。烤全羊和烤全牛,先去头层皮毛,再开膛破肚去掉内脏,之后呈大字型用U形铁叉插着,刷上油和蜜汁架在火上烤,这是很原始的烤法。
我讲这件事并不是要告诉你们,烤肉要如何烤,我的重点是告诉你们,这些大嘴巴食人怪,把活生生的人类开膛破肚当成牛羊这么烤了。前面我提过,我闻到了烤肉的蜜汁香气,我现在也闻到了,且味道比刚才还香,香得叫我感到恶心,香得叫我想吐。
只见广场中央燃烧着熊熊烈火,烈火外边是一个环形的转动烤架,烤架上挂着被烤的人类。男人女人都有,有的已经被烤干了,有的鲜血淋漓刚开膛破肚挂上去烤。
这些大嘴巴食人怪们则围拢在烤架旁,女的胸处围着一块动物皮,露出肥胖的腰肢,下身穿着用树叶编织的长裙。男的光着膀子,下身围着一块动物皮毛,遮盖住重要部位。他们男的敲锣打鼓做音乐,女的扭着水桶腰翩翩起舞,还有一些男女咿咿呀呀的唱着不明所以的歌曲儿。
除了这些表演的食人族,另外的观众席地而坐,有的看表演看得直鼓掌,有的对表演没兴趣,完全只顾着吃。我亲眼看到这些吃的食人族,“吧嗒”“吧嗒”地把一个人的腿啊,手啊给扯下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吃着,那架势就像我们平常吃鸡腿一样稀松正常。
看到这里,我惊吓得出一身的冷汗,心底有个声音在打退堂鼓:“快逃!管他阿福阿衰阿猫阿狗的,趁这些食人族还没发现你,快逃!”
老实说,我真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但是我不能,我所受过的教育和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样做!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深吸了口气,镇定好情绪,探出头,睁大眼睛盯着广场上那转动的烤架。万幸的是,我在烤架上边没有发现阿福。随后,我在烤架周围巡视了一遍,终于给我发现了这个挨千刀的阿福。
他的运气不算衰到透,因为烤架已经烤满了人类,两个正方形的大箩筐也都装满了被开膛破肚的人,这数量已经够这些食人怪吃了,所以阿福被圈养在了一个笼子里。
就在我思忖着要如何从这些食人怪手中救阿福的时候,我瞧见他身体在悄悄的挪动。原来阿福没有昏迷,我猜想他在挣脱着给自己松绑。
我不知道这地下世界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我决定先躲在这里静观其变,如果阿福能顺利的逃到这里,自然是好事。如果他中途被食人怪发现,我则在暗处想法子帮助他逃脱。总而言之,我现在不能冒然行动让食人怪发现我,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这些食人怪此时都处于兴奋的派对当中,看守阿福的两个食人怪更是贪嘴,见烤肉烤好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拖了一具尸体,两人坐在一旁吃得欢,俨然没发现阿福已经挣脱开绳索,正悄悄然的打开了笼子门。
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阿福的一举一动,他每走一步,每做一个举动,我都替他捏一把汗,生怕他被那些大嘴食人怪发现。好在这些食人怪都沉浸在派对的欢乐及烤肉的香气中,谁也没有发现圈养人的笼子已经空了。
这阿福逃出笼子后,跑到了一处墙角处,他神色惊慌的左瞧右瞧,紧接着便开始脱衣服,把身上的衣物连同裤衩都脱了,全身光不溜秋的。
我深吸了口气,这阿福脱衣服做什么啊?莫不成他已经想不开了,这些食人怪不把他开膛破肚,他自个儿脱光光上栈板让人给他开膛破肚吗?
不过,看样子又不像,如果阿福真的想不开,行为举止应该是茫然无措,而不是这般小心翼翼。
我停止了胡思乱想,继续观察着阿福,这阿福接下去的举动简直是把我给逗乐了。阿福所在的那个墙角有几桶颜料,我估计这些颜料是大嘴食人怪们画旗子用剩的,因为广场四周围插着五颜六色的旗子。
阿福脱了衣服后,拿起刷子沾了黑色颜料就往身上到处涂,涂了头顶,脸部,耳朵,脖颈,胸膛……没一会儿,他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涂满了黑色颜料。紧接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铜盆,照着铜盆的底镜,他拿起另外一把小一点的刷子给自己涂了个大红唇。之后,他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豹子皮毛把下半身的重要部位包围住,俨然就像男人穿超短裙。
现在的阿福看上去非常的怪异,不过,作为一个美术生,我不得不佩服阿福这人体彩绘的行为艺术,现在的他与那些大嘴巴食人怪真是十足的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阿福做了这身装扮之后就游刃有余的闯入了大嘴巴食人怪当中,他的演技也是一级的棒,一会儿跟着食人怪敲锣打鼓吹箫奏乐,一会儿扭着屁股跟着食人怪又唱又跳的。我们之前吃的语言药丸可以让我们在这异世与人沟通,连食人怪也不例外,我们听得懂食人怪的语言。
老实说,我真心佩服那阿福的审美观,不管对方是人是怪,是美是丑,只要是女人,他都照泡不误。他混入食人怪后,很快的泡在女人堆里,一边左拥右抱,一边侃侃而谈,好不快活,也不怕身份被食人怪给揭穿。
我在心里咒骂了这阿福一顿,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还在食人怪堆里磨蹭些什么,明明可以趁着身份没被发现而逃出来,这会儿却还在那里拖拖拉拉的,敢情是想日后向人炫耀他跟食人怪开烤人肉派对?或是想跟人炫耀食人怪里的姑娘也低档不了他的魅力,通通拜倒在了他的超短裙下?
我揉了揉太阳穴,待在这隐秘的走廊里,前进也不行,离开也不行。于是,我退回了楼道,点了一支烟,在楼道的木板阶梯上坐了下来,心里再次把阿福那狗崽子的祖宗十八代又痛骂了一遍。
这阿福也真是该骂,他不给人带来麻烦,就真他娘的不是他了。在我吸一支烟的短短功夫里,我听到了广场那边传来了嘈杂声,那些大嘴巴食人怪们“咿咿呀呀”的大叫着,那声调似是惊慌,似是兴奋,似是愤怒。
我的心猛地狂跳了起来,按捺住心中的愤怒和恐惧感,一刻也不敢怠慢的探出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果不其然,真出事了。在我吸根烟的短短时间里,不知道这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有食人怪往阿福身上泼了水,以至于他身上的颜料都融了,颜色一搭一搭的。他的大红嘴唇不见了,他的脸现在是一块黑一块白一块红,他的身上的皮肤则是一块白一块黑的。
食人怪里因为阿福这个人类的闯入而瞬间乱透了,跳舞的停了,唱歌的闭嘴了,玩弄乐器的改耍刀枪长矛了。
“臭人类的,狡猾的东西,敢装成俺们的样子玩弄俺们的老娘们,打死你呐,臭东西的。”一个身体强壮的食人怪一边叫骂着,一边将阿福丢进了一个新的笼子,并给笼子上了一道厚实的锁。
他娘的,都怪阿福自讨没趣,这会儿又被抓到了笼子里去了。眼下凭我单枪匹马,怎么可能是这些食人怪对手?就拿广场上的食人族,少说也有一百来头,给我十条命我可能都打不赢他们。
我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并开始清理头绪。
我现在待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呢?我是要救阿福没错,可是面对这么多吃人的怪物,我要怎么救他?我可没有天真到以为凭我手里的枪杆子,凭我手里的刀,凭我的脑袋,凭我踢踢打打的三脚猫功夫就能天下无敌了。那都是小说和电视里夸张的情节,主人公凭着异能,蛮力,甚至脑力就能扫平几千敌人,这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我冷汗涔涔的落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脚跟碰到木头阶梯,我的心才渐渐平静,有了点安全感。
没错,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准备离开这里去搬救兵。
然而,我刚转身抬脚迈向阶梯,一把冰冷的大手忽然搭在我的肩膀上,紧接着我的后头传来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在这黑暗中,那只粗厚的大掌和笑声让我心里直发毛,恐惧感一瞬间涌了上来。
我一手捏着打火机,一手捏着怀间的长刀。我知道我后面有一头食人怪,不,也许是两头,也许是三头,因为我听到他们小声的在嘀咕着讲些什么。
我不敢冒然的开枪,因为开枪必定有枪声,枪声会招惹来其他的食人怪。我想,除了身后的食人怪,应该没有其他的食人怪发现我,我只要干掉他们,便能离开这儿去找白英他们商量救阿福的对策。
我站稳了身子,把那只搭在我肩膀上的蹄子给拿开,然后战栗的转过头去,并在黑暗中把长刀拔了出来。我的心很紧张,非常的紧张,身子甚至已经发起抖来。借着打火机的光,我一低头,首先对上的是一张鲜艳的大红唇。果然是食人怪,肯定了这个认知,我猛地抡起手中的长刀对着食人怪站的地方就是一阵乱挥乱砍。
黑暗中,“哐当”“哐当”的有什么东西被我斩断落在了地上,我的手里黏黏的溅到了些什么液体,我猜是食人怪的血。被我这么一乱砍,食人怪“啊呀呀”的叫了起来,接着我听到不远处有一个食人怪对着广场大声唤道:“俺们遭袭了,这处有人类,这处有人类……”
我靠,真要命,我听到广场那边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天,我可不想被这些食人怪团团围攻,更不想被开膛破肚刷上蜜汁上烤架。
老实说,听着后边食人怪追赶的声音,我已经吓得一身冷汗,脑子呈一片空白,连身上带着手电筒都忘记了,我凭着下来时的记忆,三层步做一层攀阶梯,整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这道阶梯很深,我攀了很久很久,最要命的是因为我脚步踏得太用力,不小心踩到了一块腐朽的木头,木头承受不住我的体重,我的脚这么一踩空,身子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整个人突然向后仰去,我的双手下意识的顶住了两面的墙皮,这才稳住了身子。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正前方不知扑来了一只什么可恨的生物,这只生物用坚实的头颅狠狠地顶着我的胸膛,我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痛,头脑瞬间一阵天昏地暗,紧接着,那只生物顶着我胸骨,腰骨,脚骨,甚至头骨……我感觉到我整个身子弓成了一个圆形被强迫着滚下阶梯,我身上的骨头磕在木头阶梯上,一根一根的在断裂,那种可怖的痛感简直是撕心裂肺。
那一刻,我的意识开始混沌,我迷迷糊糊地有一种感觉,我将会被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