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将军时日不久,却依旧不肯卧床休息,行云入府时,他正在院子里与程锦对弈。行云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一下下棋子落下的声音,声声入耳,有种别样的让人安心的感觉。云老将军知道她的身份,却从不拘束,程锦自然更不拘束。两人对弈,输的总是程锦。行云看得出,这是他求胜过于心切了。而老将军以守为攻,先就立于不败之地。
“观棋不语,行云怎么和太子殿下一样?”程锦又输了一局,故意这样说道。
行云笑道:“这样不好么?将在外,君命都有所不受。我要是指手画脚,你就更不知道怎么下了。”
云老将军的神色有那么一刻黯然,随即也笑了,道:“程锦的骑射是好的,代国骑兵一向比我天朝勇猛,程锦此去,要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程锦扰扰头道:“打仗又不是决斗,一夫之勇有什么用。”
云老将军拍拍他道:“你明白就好。”
两人又论了一回骑兵冲杀合围的起承转合,行云听的入神,不觉天已经黑了。
回来的路上,街上零星的灯火温温暖暖,身边如剑的少年身上凌云的气势不用看也能感觉到。
在府中时,呀呀的几声,恰是南雁北归时。少年提弓而出,弯弓射雁,那姣好的身影在月光下,分外挺拔。“西北望,射天狼。”那一霎那,行云知道自己是心向往之的,这样的少年,又有几个少女能不动心?可当她看到一只箭上串着的两只大雁时,她的心却又凉了。都说大雁一生只有一只配偶,如果死了,它会为之伤心一生,孤单一生,凭望一生。不知程锦这射下的可是一对,如是一对,那也不算是造孽了。“大雁性甘平,可以补脾益肺、祛风舒筋,对将军的身体很好。”可她终究是这么笑着对云将军说的。她当然知道程锦为了什么要射雁。她只是有些不忍,也仅仅有些不忍罢了。
“怎么,小丫头,走累了?”
听到程锦的笑语,行云才回过神来,小丫头,她多久没有听到过他这么叫他了。
“来,我背你。”
对着程锦伸过来的手,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手心有些练功练出的厚茧。什么时候他的手长的这么大了?行云有些愣神,就这么把手给了他。
在他的背上,揽着他的脖子,依稀有了儿时的感觉。小时候,他总是夸她漂亮,长大了,他们倒生疏了。
“哎……小丫头,我就要走了,你会不会想锦哥哥?”
“锦哥哥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吧?你不用为了这个而内疚。行云喜欢的不是锦哥哥。”
“你……到底是我多心了。”
“锦哥哥要平安回来,还要早点回来,要不然锦哥哥的意中人会等老的。”
背后女子的声音清清脆脆,身子绵绵软软,程锦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今晚自己会和小时候一样,在她走不动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背起她。明知道身后有太子的暗卫,明知道事后太子会训斥他不知尊卑。可还是忍不住要伸手给她。他再少不经事,也懂得上战场不是玩游戏,死人是常有的事儿。所以才会对一切都恋恋不舍吧。
忽然耳边有了凉凉湿湿的感觉,程锦心中一惊,她哭了?难道所谓“行云喜欢的不是锦哥哥”,不是实情。难道他真的没有自作多情?
“锦哥哥,我想喝酒。”
呜咽的哭音一如小时候被皇后欺负后的样子,那时的她很懂事,怕苏姑姑和章爷爷担心,总是找个角落自己伤心。
“你喜欢的是谁?”与其去猜,不如直接问,他不知道除了自己,行云还近距离地接触过哪个男人。
“嗯……”只有闷闷的一声。
程锦无奈地笑了笑,看看前方,原来是长安第一楼。她想喝酒,那就陪她喝好了。就算是她真的不喜欢自己,总还是觉得亏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