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慎换下了甲衣，第一次看他穿上锦绣衣裳。行云淡淡一笑道：“这样的马车，这样的公子，倒像是去乐游原上踏青的。一比，我成了丫鬟了。”
周公慎随口答道：“现在踏青太迟了。”又问，“去哪里？”
“长安居。那里的酒不错。”
“饮酒伤身。”
“不饮伤心。不过，我今天不喝酒。”
上了马车，周公慎小心地放下了车帘，还兀自站着，行云让他坐，他才坐下。
周公慎的侧面不像是正面那么突兀了。行云沉默了一会，踢踢他的脚，轻声道：“你就那么有把握能接住从马上掉下的我？”
“臣不能。”
“那你还敢放手？摔下的话，摔断了脖子怎么办？”
“臣八岁起，就会骑马了。”他没提的是，学会骑马的代价是摔断了腿。
行云手冷，正搓着手心，这时停了一下，笑道：“我能和你比吗？”
周公慎动了动嘴角，算是笑了，道：“殿下才是真正的将门之后。”
殿下，将门之后。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把行云刚打叠起的心情，吹得七零八落。
周公慎不是君子，也绝对不是小人，有些话，说说无妨的：“可惜，我不是男子。”
“若是男子，早就死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行云心里闷的很，这周公慎，从来不让她好过。
周公慎不接话儿，行云觉得更闷了，寻出一件事儿，问道：“锦哥哥他没提青桐？”
“没提。他提殿下了。”
“说我什么了？”
“他和他爹说，殿下大婚时，他一定会回来。”
“等我大婚，就算他做了大将军，也不一定等得到。”行云开玩笑道。
周公慎没一点儿附和说笑的意思，生硬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命做到大将军。”
行云不知他说的是性命的命，还是命运的命，依旧开着玩笑道：“那子瞻大婚，他不回来吗？”
周公慎停了一下，很快又说：“他没有提。”
“你的婚期近了吧？以前听子瞻说过，是何相的千金？”行云闲闲提起。
“年内。”
“没记错的话，闺名是何夕？”今夕何夕，遇此良人。是行云喜欢的诗句。那个一脸牛皮褶子的何相给女儿取的名字煞是好听。
“何夕是姐姐，臣要娶的二小姐何微。”
何微，也是好名字，行云心里道，可惜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母妃将姓做名。若是她可以姓云，不知云峰会给取什么样的名字，那应该也是会很好听的名字吧。一定不失女儿家的身份，又带着那么一股子将门的豪情和大气。也许，父亲还真的给她准备了名字，一个男孩子的，一个女孩子的。只是他没有告诉母妃，或者母妃没有告诉她。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何相却是把女儿待价而沽了。何夕没有十九，也有十八了。”
“太子殿下迟早会娶太子妃。”
“子瞻比你还长一岁呢。也是拖不得了。”
周公慎本不想再说，还是说了一句：“这都和殿下无关了。”
“是，无关了。”行云顿了一顿，又道：“不，怎么会无关呢。是我的嫂子呢。”
周公慎这次真的不愿接话了。
“周公慎，你就不能说一句好听点的话？”
“那，臣该说什么？”
“什么也不用说了。”行云冷冷地搁下了手。亏得自己还为了刚刚打了他一巴掌过意不去。其实，也不重，连手印不也没留下？
周公慎等了很久，行云真的什么也不说了。他偷偷侧目去看，行云她——睡着了。
睡着之后的她，就像是周府正室夫人养的那只猫，安安静静的，甜甜美美的。要一直是这样，多好！可那不也就不是行云了？
马车停在了长安居门前，周公慎却不忍心叫醒行云。其实，不是不忍心吧？而是自己的贪恋，贪恋可以毫不顾忌的看着她的每分每秒，只是看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