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黎扶桑就带着纪潇染进宫了,在半道上还遇到了黎启郢夫妇。黎启郢牵着司玉茗,偏着头,微微弓着腰,在跟司玉茗说些什么,只见司玉茗浅浅的笑着,漏出两个酒窝,煞是可爱。
“四哥!四嫂!”黎扶桑见二人走近,打起招呼来,有些像寻常人家的样子,不客套,显得亲密。
“想必阁下就是纪潇染纪先生了吧?幸会,幸会!”黎启郢朝黎扶桑点点头,转而看向纪潇染,笑道。
“王爷客气了,在下正是纪潇染!”这王爷看亲和有礼,可却让人有一种疏离的感觉,倒不是傲慢,就是眸子里有几分冷然,可看上去也不像难相处的主。
“蝴蝶!蝴蝶!你快看!”司玉茗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扯着黎启郢的衣袖兴奋的叫起来,可那只是一只普通的白色蝴蝶啊!黎启郢有一些无奈,却也还是配合的转过头去看,红花白蝶,确是好看,他摸摸她的头,笑得温柔而宠溺“:过些日子,等天气凉爽些,本王带你去郊游可好?”
“会有蝴蝶吗?”她一脸希翼的问,样子真像个孩子。
“会有吧!”
“那我们叫上锦绣一起去!可以吗?”她好像真的把崔锦绣当做她生命里的一部分了,总是会说,锦绣也是吗?锦绣会喜欢吗?锦绣吃不吃啊!锦绣一定会怎样怎样。
黎启郢为她把鬓角的碎发别到而后,道“:她现在病着呢!所以当务之急是得先把她的病医好!”又转身对着在专心看两人互动的黎扶桑和纪潇染道,可声音却不似刚刚一般温和了,却也平淡“:走吧,别耽搁了!”
那两人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黎扶桑笑呵呵的说“:走走,快些,日头上来,可就要热了。”说罢,就快步向静言宫走去,身后的几个人也没有多话的跟着走着。
“没走错路?我怎么感觉越走人越是少啊?”纪潇染把药箱又往身上拉了拉,看着四周几乎没什么人...啊呸...除了他们,就没人,再有就是,这虽然也长着树,开着花,可却看得出,并没有人来悉心照料,跟别处的比,简直天差地别好吗!
“没错,她就住在这里边,再往里走走,就可以看到了!”黎扶桑淡然道。纪潇染明显要说什么,可还是闭了嘴,皇宫里这种地方,一般是给弃妃住的冷宫,可一个冷宫女子,值得两个王爷这般?再有,不过一个冷宫弃妃,黎扶桑既然喜欢到骨子里了,他皇兄怎么也不做个顺水人情?他想问,可又觉得不好问出口,这时候,颜柏寒在就好了,他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问的!
芬芳正在为崔锦绣更衣,还一直絮絮叨叨的说,这宫里,除了陛下,谁也靠不上。都是些她常说的话。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崔锦绣下意识的抬起头,这时香菱从外边跑进来,笑着说“:娘娘,是睿王爷,是王爷来了。”
“快让他进来,我马上就好!”她看到芬芳还在给她套衣服,不乐意了,嘟囔着“:好啦好啦,大热天的,穿这么多干什么!”
“娘娘,你身子虚,可不能见凉!”说着,又给她拉拢了衣领。崔锦绣有些无奈,却也不再反驳。
“崔锦绣,小爷我给你找了神医,以后那什么后遗症可不能再犯了,真要人命!”黎扶桑脚步和语气一样轻快,
“外边如此萧条,这儿倒别有洞天!嗯,是个养病的好地方。”纪潇染打量着四周,不由叹道,看来也是个受重视的人,难怪黎扶桑得不到呢!
今天崔锦绣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衣裙,对比前几日苍白的面容,气色好了不少,可依旧有些单薄,她浅浅笑着,就像夏日的一股清凉,让人清爽了不少。
“近来可好些了?”黎扶桑内心是欣喜的,他多想一把把佳人揽入怀中,可终究还是被道德伦理束缚,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用灼灼的眼光看着他,眼里尽是关切之情。
“其实没什么大碍,你不必如此紧张的。”崔锦绣瞥见了他身后的纪潇染,他生的笑着对他轻轻点头“:这大概就是那位特厉害的神医纪先生了吧?多谢你的碧血珠,你可救了我的命呢!”
“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的职责。”他朝崔锦绣微微一拱手,笑道,颇有正义之道。可只有他知道,他在说这话时,心有多虚,还好颜柏寒没在,要不然他准得揭他的短。可他刚一抬头,暗叫不好,真正揭他老底的人来了。他不就是想着在美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也是个侠客吗,怎的了?老天爷怎就不放过她?
“师兄!”明月修明显有些激动,眼里也有些许泪光,这和他平时有些高冷的形象明显不符。
“阿修,我早已不是你门中人了!”纪潇染也激动啊!可这一声师兄却叫他有些黯然,他并非冷情之人,这些年在外,他也会回想起在师傅门下,众师兄弟一起读书辨药的日子,一起问诊开药的日子,可后来,他却像着了魔一般,为了制药,他用人试药,用人炼药,虽然得成果,最后却也还是被师傅逐出师门,可他并非欺师灭祖之徒,他也想念师傅的,养育之恩和授业之恩。他是怕,开始怕被师傅骂,之后就拍时师傅不原谅他。他有些犹豫的开口“:师傅...他还好吗?”
“师兄,师傅他去世了……”明月修淡淡的说,可也有些哀愁,接着他又说“:师傅行将就木之时,还念叨着你呢!他大致是原谅你了!”
“原不原谅还有何关系?他都已经死了,都没关系了,没了……”纪潇染他想过,他回到稚州后,被他师傅指着鼻子骂,被罚跪祠堂,被罚……可如今连人都见不到了。
“都别站着,快坐着喝茶!”香菱备好了茶,赶紧招呼着,这静言宫向来清净,今儿个可是热闹了。
“师兄,也也不必太伤神了,坐吧!”明月修在静言宫住了些时日,也主动招呼起来。纪潇染坐下,刚想要问问崔锦绣的情况,外边就来了几个太监,脸上堆着笑,进到堂屋就恭顺的跪在地上,另一个领头一样的,更是一脸媚馅道“:娘娘万福金安,这是前段时间进贡的小玩意,陛下说您会喜欢,让奴才送过来的。”听得纪潇染浑身一哆嗦。
“拿回去吧。我不喜欢。”崔锦绣看都没看一眼,神情有些冷漠,甚至不屑一顾。这让刚刚那个一脸媚馅的太监愣住了,这不跪下谢恩,也该看一眼吧?看都不看,就说不要,这可是藐视皇恩啊!他有些为难的杵在那。芬芳也有些错愕,昨天两人不是好好的吗?今儿早上陛下也是笑着脸走的,又是怎了?那公公暗道,这位不可一世他是知道的,可怎么到冷宫了,性子还没磨下来,反而变本加厉了,竟然好多了些冷然,可没法子,谁叫人家最得圣心呐?
“你下去吧!他不会怪你的。他若是怪罪于你,你就叫他来和我说。”崔锦绣是要屯钱出逃,可这些东西她可不好带走,再有,他把她当什么了?和那些女人一样?恩宠过后,就赐东西?
“额,是,娘娘那奴才告退了。”那太监讪讪的笑笑,一挥手,就领着人,抬着东西退出去了。
黎扶桑的脸色有些不好,他知道,黎禹荛昨晚留宿静言宫了,他清楚的知道,这没什么不对的,可他还是那样不甘心,他内心最深处,还是想把崔锦绣占为己有的,他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就是什么都得不到?可看到崔锦绣,他又想,只要她开心便什么都不要紧了。
而纪潇染更是惊讶了,这女子竟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不是说宫里的女子都是花样百出的争宠吗?果然不一样,难怪黎扶桑如此趋之若鹫。
“娘娘,吃药了!”连翘端着药上了,见礼后,把药放在崔锦绣一旁的桌上道。
而崔锦绣看了一眼明月修,眼里带着明显的乞求,明月修无奈轻笑,道“:要喝的。”从前几日起得来床后,就一直不肯再吃药了,他们也只好哄着,这不吃药怎么行啊?这病根治前,得用药养着,倒是明月修不假于色的样子,崔锦绣还是会乖乖吃药。
“锦绣,吃了药后,就给你吃山楂吃,还有九弟给的栗子酥!”司玉茗哄孩子一样的口气,让人不禁莞尔。
“对了,栗子酥。”黎扶桑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就知道拿吃的哄我!”她拿起来闻了闻,笑道,有一些撒娇的味道。这一笑,让黎扶桑心里的那些个不甘啊,阴郁啊的,全都消散了,对于崔锦绣,他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先把药喝了,再吃!”明月修看着崔锦绣道。药下得怪,人家都是吃了膳食后吃,他的却要空着肚子吃。
“芬芳,早膳就不用传了,本王让田兑从外边带来,让她换换口味。”黎扶桑对着芬芳说。芬芳有些为难了,这早膳是陛下临走时交代好的,早上送来的东西就退回去了,这……再这样,怕会惹怒圣颜吧?
“没事,我就爱吃外边的东西!”崔锦绣拍拍芬芳的手,那样子像是在和夫君闹别扭,就要和他对着干的小女人的样子。既然都这样说了,芬芳还想再劝几句,可最终还是闭了嘴。
“那我让小金去御膳房说,叫他们不用做了。”说着就要走,却被纪潇染叫住了“:别啊!我还还没吃过宫里的东西呢!”
“不用去了,给纪先生吃。”这人倒是有趣,不似明月修那么死板冷淡。
“诶!”芬芳像是送了口去,不管崔锦绣吃没吃,这膳食最终还是送到静言宫了。
“这么热闹?”黎禹荛一身玄色朝服,只除去冠珠,额头上有些许汗珠,看得出来是下朝就赶着过来了,他跨进屋内,听着没什么架子,可大概是因为那身玄色朝服,总之帝王之气不容忽视。众人皆是下跪行礼。黎禹荛直径走向正中的主位,落座,道“:起身吧!不肖如此多礼!”当然行礼的人里不包括崔锦绣,黎禹荛自是看到的,也不在意,她从前就这样。
“那些东西不喜欢?朕可是挑了好久,捡些以为你会喜欢的给你送来,原来你不喜欢!”言语中竟有些失落,当很是隐晦,接着去拉起崔锦绣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捏着,道“:那待会让先生诊完脉,朕领你去库里挑挑,拿些你喜欢的过来,可好?”
“我不想出去!”崔锦绣想要抽回手,可黎禹荛却更加用力的握着,温柔却也霸道。
“那朕差人都拿来,让你在这儿挑?”他面色如常,却也透着隐隐的讨好,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走,崔锦绣,他是放不开手了,纵使他们之间隔着丛丛山河,纵使崔锦绣恨透了他,他也要留她在身边,就算是只留下身子,留不下心也好,他都放不开手了。他知道,他这样自私有卑劣,可那又怎样?
“我说了,我不要,你不要费周折了!”崔锦绣再次拒绝,面上觉得有些挂不住,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三番五次的拒绝,可也不好发作,只是笑笑,再次捏紧了态度手,柔声道“:好好好,随你!”
这倒是像是无理取闹的妻子,和一再哄着的丈夫,这样的画面,纵使是民间也是鲜少看见的。只是黎扶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心里很矛盾,想法也有些龌蹉,他一边希望,崔锦绣能恢复到以前那样,无忧而又快乐,一边又希望,她和黎禹荛离得越远越好,这样,他总归还是多一些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