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酒楼内,一桌桌的人群正在举杯痛饮,戏台上一个大花脸也正卖力唱着,楼上楼下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热闹非凡。
大花脸唱完后,罗琛端着酒杯走了上来,整个酒楼渐渐安静了下来。
“各位父老乡亲们!叔伯舅舅们!”罗琛高声说道,然后朝楼上看去,“还有远道而来的几位大人们!”
“今天,是本寨大喜的日子,第一,除掉了灾星,乡亲们的身体也全都康复了;第二,今天也是罗家与柳家喜结连理的日子,双喜临门,今日大家不醉不归!”说罢,一仰脖子将酒干了下去。
“好!”众人纷纷送去雷鸣般的掌声。
楼上坐在主宾位置的柳承德也鼓着掌,脸上乐呵呵地笑开了花,虽然之前两个女儿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现在却都圆满解决了,二女儿被裘道长拿去祭了月,还了村子一个安康太平,也还了自己一个清白,在村民的心中树立了一个刚正不阿、不徇私情、正义凛然的形象。而大女儿马上要嫁入罗家,不但消去了罗家心中对柳家的怨气,让罗家和柳家的关系更加亲近,还顺带解决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岂不妙哉?
“罗公子,新娘子咋还没来呀!”楼上一个衣着鲜亮的公子哥吆喝道。
“对呀!新娘怎么还没来呀!”其余人也跟着起哄道。
“听说那姑娘长得可漂亮了,就跟天仙似的!让我们见识见识呗!”楼上又有一个富家公子吆喝道。
柳承德心中有些焦急,朝酒楼窗户外瞥了一眼,心道梦萦怎么还不来,这么重要的宴席,女儿要是不来,那可要让罗家丢大面子了。
果然,罗琛脸上有些难堪,干笑了一声,道:“各位不要急,柳姑娘马上就来了……”随即看了一脸楼上的柳承德,心道你这女儿怎么这么大的架子,虽说来得晚更显得金贵,但这晚得有点过分了吧!
这时,外面一阵狂风吹起,随即“哐!”一声巨响,酒楼紧闭的大门轰然倒塌,众人立刻循声望去。
酒楼门口,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血红色的长刀!
众人先是一愣,对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没有反应过来。
女子长发飘飘,齐腰的秀发无风起舞,皎洁的月华洒在女子身上,如同给女子披上了一层圣洁的银光。
门口一个正在给客人倒酒的酒保最先反应了过来,一眼认出是同村的柳梦萦,随即热情迎上前去,一脸欢喜地说道:“哎?这不是柳姑娘吗?怎么现在才来,快,里面请,大家都想见见你呢!”
众人一听说柳梦萦来了,立刻兴奋起来,相互之间指着柳梦萦评头品足了一番。
柳承德一见女儿来了,心中也松了口气,不过却对女儿的仪表打扮非常不满,这么大的宴席,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就这么披头散发的来了?这成何体统!
再仔细一看柳梦萦手中拿的东西,更把柳承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居然把柳家祠堂供奉的灵刀拿来了,那东西在柳家祠堂被当成圣物供奉了那么多年,没人敢去碰它,甚至用手指一下都是极大的不敬,现在竟被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拿在手里玩,简直是亵渎神灵!
太不像话了,回家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丫头!
罗琛可没在意这些,兴冲冲地朝柳梦萦招手打着招呼,“梦萦,快进来!”
但柳梦萦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冰冷得几乎要把周围的空气冻结住。
“快请进呀!”酒保见柳梦萦一动不动,不禁有些奇怪,抬头看了一眼柳梦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双眼睛,是血红色的!
“啊!你的眼睛……”酒保拿着酒壶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嗤!”柳梦萦探出剑指,朝酒保眉心轻轻刺去,酒保的眉心处立刻被戳出一个窟窿,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酒保手中的酒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随即仰面倒地。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正在谈笑风生的人们眼睛顿时瞪得滚圆,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还并未意识到,此时站在门口的,已经不再是平时那个温柔美丽善良的柳梦萦,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此时,人们发现柳梦萦的周身隐隐散发着一层水雾般的黑气,那双血红的眼睛,如同月色下一个嗜血的恶魔,正欲开始她疯狂的屠戮。
“你们都该死!”柳梦萦眼中杀意毕露,握着灵刀的手朝前方一挥,一道红色残影划破空气,如同一道红色闪电般袭向周围人群,沿着他们的胸口、脖颈、腰部等部位横截而过,身体瞬间被切成两半,如同切一块豆腐,鲜血沿着切口喷涌而出……
“啊!杀人了——!”一时间,楼上楼下的人们慌作一团,纷纷离开座位,四散逃离开来,一时间,大人的叫喊声、桌椅的碰撞声、小孩子的哭声……充斥整个酒楼。
柳梦萦提着手中的灵刀,缓缓朝前方踱步,朝人群中随手一挥,那些人的身体便被锋利的气刃瞬间切成两半,顿时身首异处,血如井喷。
“你这个孽障!赶快给我住手!”就在众人都慌忙逃散之际,柳承德却从墙角抄起一扫把,满脸怒气地冲了上来,举起扫把就要打。
柳梦萦瞥了柳承德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屑,提起手中的灵刀,随手向前刺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
“嗤——!”血红色的刀身轻而易举地刺穿了柳承德的胸膛,
“你……!”柳承德双眼瞪得滚圆,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梦萦,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会朝他下毒手!
弑父,这可是天大的罪名!
柳梦萦冷冷盯着柳承德的脸,血红色的眼中没有一丝悲悯,只从牙缝中缓缓挤出几个字:“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噗呲!”柳梦萦利索地拔出了插在柳承德胸膛的刀刃,柳承德捂着胸口,无力地瘫倒在地,眼睛仍瞪得像铜铃一般。
这下,人群中更是惊得炸开了锅,对柳梦萦弑父的行为惊骇不已,连自己的亲老子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罗琛也吓得面如土色,慌慌张张地朝酒楼里面跑去,并朝众人挥手道:“快,大家走后门!”
于是,众人便跟着罗琛蜂拥着挤到后门,却发现后门被一把铁锁给锁得死死的,眼看柳梦萦一步步紧逼过来,顿时急得哭天喊地,乱作一团。
“跳窗户!”众人慌不择路,立刻哄散开来,朝酒楼的几扇窗户奔逃而去。
众人挤在几扇窗户面前,互相拉扯着、推搡着,争先恐后地往窗外跳着,一些动作利索的小伙子最先跳出了窗外,一些年老体衰、动作迟缓的,则被柳梦萦挥出的气刃斩成了两半。
转瞬间,酒楼里的人已被柳梦萦杀死了大半,一些腿脚快的则从大门和窗户逃了出去。
“啊——!救命呀!”罗琛和一些腿脚利索的乡民逃离酒楼后,便朝村子各个方向四散奔逃,如同一群被端了窝的老鼠。
罗琛撒开腿拼命朝自己的宅邸跑去,虽然跑回家也未必能逃过这一劫,但他家的宅邸已经算全村最安全的地方了,毕竟家里还雇了一群家丁护院。
罗琛跑入了村中的一条小巷,这条小巷是从他的府院到酒楼最近的一条小路,“穿过这条小巷,再跑几步就可以到家了……”罗琛心中不住祈祷着,只盼着那女魔头千万不要追过来。
罗琛头上早已大汗淋淋,但脚下的步伐仍不住加快,全力朝那条小巷的另一端亡命奔去,朦胧之中,已经看到了小巷尽头两点微弱的红光。
“很快就要到家了……”罗琛看到那两点红光,心中开始激动起来,那正是挂在自家府院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指引着他回家。
罗琛已经跑得汗流浃背,但两条腿依然在全速摆动着,如同上了弦的木牛流马一般,丝毫没觉得疲倦,罗琛也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多的力气,只以为是天助神力。
但他忽然发现,这条小巷似乎太长了,尽管自己正全力朝小巷尽头急速奔去,但这条小巷似乎没有尽头,无论自己跑了多久,前方那两点红光依然若即若离,如同沙漠尽头的一片绿洲,无论你朝那里走多远,它都在天边远远等着你,让你可望而不可及。
“怎么还没到……”罗琛急得快哭出来了,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他想停下来看看周围的情况,但两条腿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只一个劲地朝前冲。
这时,周围的景象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两边的墙壁随即消失不见,狭窄的小巷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罗琛的两条腿也自动停歇了下来。
“这……?”罗琛发现此时正站在一片空旷的地上,左右四处看去,这里似乎是柳家寨后山的山顶上。
“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罗琛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往家里的方向跑的,为什么却莫名跑到了山顶上?
皎洁的月盘已经高高悬于天空正中,银白的月华洒下,如同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霜,山顶不时袭来一阵阵凉风,不免让罗琛后背发寒。
忽然,一阵匆忙而又细密的脚步声从山下由远而近传来,逐渐逼至山顶,罗琛循声望去,一群村民满头大汗地冲了上来。
“哎?你们怎么也跑这来了?”罗琛好奇地指着村民们问道。
村民们一个个如梦初醒,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所措。
“不知道啊,我明明是往家里跑的,却莫名其妙地跑到这儿来了?”一男子看着众人疑惑道。
“是啊,我也正往家里跑,眼看着还有几步就到家了,可就是怎么跑也跑不到家,结果跑着跑着就跑到山上来了。”
又有一些村民陆陆续续地跑了上来,这时,山顶上已经聚集了一百多号人,都是稀里糊涂从村子里跑上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大家都是往家里跑的,怎么都跑到后山上来了”一青年摸着脑袋大惑不解。
“这个地方……!”一大伯面色惊恐,“昨天柳家那个丫头,不就是在这里祭月的吗!?”
众人顿时沉寂了下来,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
这时,周围的月色突然昏暗了下来,一阵冷风袭来,吹得罗琛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那轮月盘,吓得险些瘫倒在地。
“她、她……在那!”罗琛哆哆嗦嗦地指着山顶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松树。
众人循着罗琛手指的方向看去,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在那棵高高挺立的松树顶端,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立在那里,脚尖轻轻点在树梢上,如同一只幽灵漂浮在那里。
而在她的身后,那轮圆月仍挂在天边,但此时,月亮的色泽却已经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黑暗笼罩了大地。
村民们拔腿就跑,但刚跑出几步,却纷纷跌倒在地,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村子到山顶足有十几里的路程,这些人都是在柳梦萦的迷惑下毫不停歇地跑来的,此时纷纷躺倒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还有力气再跑?
柳梦萦轻盈地站在树梢上,漠然看着下面狼狈的村民,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然后身形一晃,树梢上那个轻飘飘的影子立刻消失不见,转瞬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握着手中的灵刀,缓缓走向瘫倒在地挣扎着的村民们。
村民们见逃生无望,纷纷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给柳梦萦磕头,苦苦哀求着:“柳姑娘,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你妹妹不是我们杀的,都是那个裘道长……”
“你放过我们,以后我们每年都会去你妹妹的坟前给她烧纸钱……”
“梦媚……”柳梦萦缓缓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你现在在哪里,你能看到这些吗,之前嚷着要烧死你的那些人,如今正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地求我饶了他们,你说我该饶了他们吗……”
“哈哈哈哈……”柳梦萦仰头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充满悲切,“梦媚,如果你现在能在我身边,姐姐一切都听你的,你若有心原谅他们,我便就此作罢,从此带你远走高飞,你若心里还记恨着他们,那姐姐就帮你把他们全都杀光!”
“但可惜……”柳梦萦缓缓合上双眸,“姐姐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柳梦萦缓缓睁开双目,那双眼仍是血红色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村民,举起了手中的灵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