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遥望,都城全景皆入眼帘;仰视阔空,掬手可揽日月入怀;俯视雕栏玉砌之下,宾客翘首仰视,禁卫军严正以待,好似整个天下皆在这对新人掌控之中,好似那君临天下的王者及与其坐拥天下的皇后俯视天下众生。
神仙眷侣,齐头并进,十指交扣,以世间最古老的仪式许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诺,白首之盟在天下万民眼中完成,承诺已出,终身不悔。
子然袖摆一敛,玉指从司仪手中的玉盘中挑起两盏薄酒,递于身侧的王妃,携手走向高台外侧,高喝:“子然薄缘,幸得莫国二公主,乃子然此生之夙愿得以完成,亦多谢各位亲临,子然与王妃以酒水谢过各位,愿吾之国安然处世,愿吾之家完好如碧,愿吾之情不变永固……”
而百官宾客之人皆翘首昂视,惊世婚俗,百年真情,高高之上,看不清容貌,只是两道雪白脱俗的身影,却刻在了每一个宾客的心中,是什么让风流放纵的八皇子收了身心,是怎样的德容让玥国顽童许下一生的诺言,两者遗世独立,高不可攀,好似多看一眼亦是亵渎。
莫椟望着身侧如莲如玉的男子,高洁清雅,风度怡人之中却蕴含着指点江山的魄力,君临天下的气概,嘴角微微眼勾起,眼眸波动,他会是个好皇帝的,他一定会是的,我想便是师傅在,他也会赞同我的选择的吧。子然好似有所感应,转头,对上琉璃般的眼眸,相视而笑,玉杯发出清脆悦耳的和鸣之音,清酒泄流而下,温热之气从喉一直延续到心头。
“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龙凤呈祥……“之音缓缓落下,落入子然的心头,便是得罪天下,也要携手佳人,得百年好合,呈龙凤祥和之态。牵着玉手的大掌不曾放开,走至高台中央,退去司仪,呢喃道:“女人多吃点,等会待在洞房可是会饿的呢。”
莫椟撩起遮住玉面的珠帘夹于耳后,正经危坐,优雅的将雪衣广袖往后拢了拢,玉指执筷,淑女的夹起一块‘白玉相连’送至嘴边,玉唇微启,咬下小块,细嚼慢咽,尽显高贵典雅之态。
子然好似享受一般,靠在座椅之中观看玉女进食,终究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言道:“女人,此处无人可窥视,你大可不必如此。”唯恐把莫椟憋坏,欣赏片刻便好意提醒。
果然如此,顿时直挺的脊背猫腰开来,丢掉玉筷,随手捏来,想是动作幅度过大,耳后的珠帘滑落遮住双眸,其正要把凤冠拽去,子然眼疾手快制止道:“女人,你便不能温雅一点吗,等会还要见见本王传说中的兄弟姐妹。”指尖小心翼翼如互珍宝一般拨开遮住莫椟眼眸的玉珠,宠溺道:“好好吃,我帮你提着。”
莫椟眼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可惜嘴中填满了食物说不出话来,好似饿死鬼投胎一般,果然和和清那小子有得一拼,子然不由摇头。小夫妻的小打小闹落在奶娘眼中,更是泪眼婆娑,玉儿啊,你有这等好婿便安息吧,他是个好孩子,竟连椟儿的缺点都愿意忍,放眼四周,有谁能容忍自己妻子这般进食,也唯有八王爷了。
当一对新人携手并驾而来,玥国的几位皇子公主皆是一愣,雪衣玉冠,亭亭玉立,比之府中妃妾多三分自然灵气,比之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多了几分从容贵气,比之皇家公主亦是平添三分逼人英气,虽珠帘遮掩着玉面雪肌,但她的美无疑是超脱外貌超脱世俗的,美者世上甚多,但气者甚少。而她便是后者,雪衣随风而舞,碧空岀岫翩然临世的月宫仙子也不过如此,风华绝代,凤姿傲视,似乎此刻也明白了自己个皇兄(皇弟)为何收心,为何远离风尘俗世,有她一人便胜过人间无数。
十一皇子兰贺茗弱冠之年,虽有爱美之心,却仍处于对男女之情的懵懂阶段,首先回过神来,拽着莫椟的雪衣广袖,兴奋道:“皇嫂皇嫂,刚上来时未看真切,现在看的真切了,本以为世间不会有女子可以般配皇兄,想不到真的有,以后贺茗也要找个像皇嫂一般的玉人儿。”
子然看着滨海水泉一般清澈的双眸,淡薄无波的双眸一亮,指尖弹开那只拽着莫椟衣袖的肉鼓鼓小手道:“此乃本王专属,尔等莫碰,否则一律列入兰景曦的黑名单。”兰贺茗被子然凌厉的目光逼退几步,似小老人一般,哀声叹气,重色亲友啊,重色的皇兄,轻弟的皇兄,坏皇兄。
“哈哈,子然平日里见之温文尔雅,其实与朕同等专制霸道。”苡陌依旧一袭紫貘衫衣,斟酒两盏送与子然,莫椟之手,豪放道:“祝子然,莫二公主白首相携,此生不渝。”而在座众皇子公主皆起身迎之,唯和清一人坐卧着一手糯米紫玉糕点,一手盏着芙蓉羹,忙得不亦乐乎。
“哈哈,苡陌都这般说了,本王与王妃怎好不饮之理。”子然向来似苡陌为假想情敌,清雅淡薄的话语中略显敌意,与莫椟手中的杯盏击碰,酒水荡漾,涟漪如喉,好不畅快。
“八弟,有如此娇妻,夫复何求啊,皇兄替你高兴。”
“弟妹,你真行,竟把顽童管的服服帖帖,想当年他还把皇兄推水里呢,差点便死成了呢。”
“八皇弟最是调皮,便是我们这几个做姐姐的也时常被欺负。”
“弟妹,皇弟,恭喜恭喜啊。”
玥国几位公主皇子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兄弟情深无以言表,丝毫看不出几日前朝廷之上的争锋相对,只是各人的神色却骗不了人,又嫉又恨,有蓄势待发的,有看好戏的……应有尽有,莫椟心头一叹,从这么环境中成长谁又会真正单纯,似乎也原谅了子然的狡诈伪装,想不到自己离了虎穴又进了狼窝,不过那又如何,虎穴孤独防守作战,狼窝还有身侧的他撑着,比之之前再好不过了,不由会心一笑。
子然对珠帘下微微勾起的嘴角心邻神会,“椟儿,相公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兄弟姐妹。”男子声音如水波清流夹杂着不易发觉的讽刺,向楼台西侧迈步而去,留驻在一玄衣男子身侧,威武不屈,气势凌人,想比子然其五官显得平庸粗狂不少,其曲身抱拳道:“弟妹好,吾乃子然之大兄长,弟妹之名如雷贯耳。”言语中略带矫情,美人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便不是英雄亦过不得美人关。
“皇兄,谬赞了,莫椟不敢。”莫椟螓首微埋,俯身一偮。
“哈哈……”子然之笑仿似那夏日里的一掬清泉,沁人心脾,酒盏一伸,身侧的宫人便心邻神会的满上,“大皇兄,吾与王妃敬您,此后只有兄弟情,无怨无恨。”
“皇弟说的什么话,皇兄怎敢与你又怨又恨呢。”广袖遮面,酒水一饮而尽,无人看到其脸上的一抹狠意与决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为之,酒盏脱手而去,直坠地面而去,刹那间,白袖无风舞动,如大掌般捞起坠落之物,落于如玉般优雅从容的男子之手,略带狡黠嗔怪的话语传来:“皇兄,怎这般不小心,差点便砸了玉盏了呢,可是皇兄不喜子然配备的酒盏不成?”
大皇子兰司宁脸色一沉,逝去那从容的之态,怎么办,这般就完不成计划了,转头向兰茗之求救,但那厮只顾与四皇子对饮,想是避嫌缘故未顾及自己,子然顺其目光望去,不由轻笑一声道:“大哥,怎么又向七哥求救了,只要大哥想要那般,皇弟怎会不从。”话语未完,“砰……”的一声,玉盏碎了一地,惊得四坐皆望向子然,便是自顾自大吃的和清都愣住了,随时准备做些什么。
空气顿时稀薄不少,静得能听到楼下酒盏碰撞,谈笑之音,便是殿内各人的呼吸之音亦是再明显不过,想必当事人都了解现在的状况,可是似乎又不是理解,酒盏落地,不是会有杀手出来吗?隐藏在八王府的刺客都到哪里去了?怎会是这般状况,这可是自己与七皇弟筹谋已久的呢,怎么就搁浅了,大皇子脸上微白,子然莫椟依旧十指相依,一副风轻云淡,好似一切皆了然于心,唯独这几人埋在鼓里。
七皇子兰茗之待子然砸杯盏之时那从容戏玩之态,便已明了于心,恐怕潜伏之暗士皆丧命于此,只是这表面功夫还得做一做,忙起身端起酒盏,佯装惊奇走至子然身侧:“怎么这般不小心,岁岁平安,碎碎平安嘛,来咱们兄妹几人一起恭贺八皇弟迎得娇妻。”现在唯有实施第二计划了,这表面花花公子,游戏花丛的八皇弟果然不简单啊。
在兰茗之的带动下,殿内气氛又被带动起来,可是怎会真正如碎盏之前那般惬意,各怀心思,无人开怀,除了自身世外的苡陌和清两人,还有便是计划周详的子然,以及无关己事高高挂起的莫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