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自惜最终还是逮着了副手,还得多亏了这发了疯的老头子两眼发直目光呆滞,满脑子只有账本,这才一头撞在木梁上,缓了动作。
她拖着这副羸弱不堪的身子,才趁机而上,逮着他。
“副手?”覃自惜抹了把汗,看着以一种扭曲姿态趴在地上的副手,俯下身问道。
副手不理她,双目赤红地盯着账本,瘆人地大笑着,癫狂无比。
把他死死的按在地上的家仆脸色难看,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道:“副手这是得了失心疯吧?折断了他胳膊也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打断了腿,估计还得折腾半天!”
覃自惜也是心惊胆战的,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错呀。她提着裙摆,抬脚用脚尖碰了碰副手,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心慌意乱之余,又气得肾疼。毒莲花好歹毒的心思,一招制敌,淡然自若一笑而过,便是险些毁了整个郡守府邸。
她手中的小皮鞭蠢蠢欲动,来来来,骚年,把你的脑袋送过来,老夫送你一场造化!
“你可拉倒吧,别千里送人头就行。人家抬手就能捏死你。”系统君一眼洞悉她心中所想,出言嘲讽。
“晏拾生!”覃自惜恨恨地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咬牙切齿道,“把副手关进柴房,等哥哥他们离了这儿,才能放出来!懂吗?”
这边悠哉悠哉走过来的晏拾生,从走廊上随手拉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厮,柔声问:“自惜怎么了?方才大呼小叫的。”
“副手得了失心疯,小姐这才逮着呢!”小厮腼腆地笑了笑,全盘托出。
晏拾生转而送给他一笑倾城,“谢了,小兄弟。”
“不碍事不碍事的,晏小少爷。”小厮脸颊一烫,连忙摆手,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从未见过这般明朗纯粹的人儿,小姐美则美矣,却犹如在糜烂尸骨之中用鲜血灌溉才绚烂绽放的罂粟,不会令人温暖如春的舒适美感,反倒是令人窒息的惊艳美感。
晏拾生则是微微一笑,拂袖离去。
开春的暖风鼓满了双袖,吹起单薄的明黄色衣摆,脑后金白色的发带也随风舞动,发出叮当脆响,与覃自惜的脚链发出的声响如出一辙。
既然这样,那边就此作罢吧。
从此天涯是路人,康庄大道任你走。
你我之间……两清。
“拾生。”晏殊叫住了若有所思,不自觉往前走的晏拾生。
晏拾生蓦然回首,明媚如春花秋月的脸颊上,绽开绚烂笑颜,“阿姊!”
“拾生,今晚收拾收拾,后天一早,我们便要离开这儿了。”晏殊难得面色缓和,言语都不自觉染上了欢欣。
晏拾生闻言愣了愣,脑海中便不由浮想联翩。那个笑靥如花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恍若被魅夜滋养的罂粟花。既是蛊惑人心的,又是顽皮灵秀的。
怎么形容她呢?大概是喜怒无常的猫儿,保持冷漠,适度撒娇,偶尔眯着眼睛打个盹。娇而不傲,俏皮顽劣,有她的天真烂漫,也有她的薄凉冷漠。
意识到自己荒谬的想法,晏拾生赶紧将人从脑海中赶出去,顺带着暗自嘲讽自己被洗脑得厉害。
“阿姊,我们去哪儿?”晏拾生问道。
晏殊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来,“长安。八皇子动用晏家密令,召我们为永安公主解忧。”
晏拾生垂下眼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抬头望向一贫如洗的天空,黛青色的屋檐上挂着琉璃灯,流苏坠子随着微风拂过,奏响乐曲。
九曲流水蜿蜒,曲折离奇,上边儿还飘着淡粉色的桃花花瓣。他又听见了铃铛清脆悦耳的声音,随即便看见了少女提花暗纹裙摆上小巧玲珑的兰花。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可兰花真不适合她,果然还是罂粟才是她本身呀。
晏拾生垂眸轻笑。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
覃自惜丢了手中的莲子羹,睁圆了眼睛,再次确认道:“姐姐,你能再说一遍吗?你们明早就走了?”
“是呀。”晏殊难得一见地对覃自惜露出温柔的笑容,“捉妖师四海为家,漂泊不定。我们在此叨扰许久,也不好意思再浪费口粮了。”
覃自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的任务进度连一半都没有呢,这下他们一走,天涯海角两不相干。她一个闺阁大小姐,哪儿还能遇得上这满世界乱跑的捉妖师呀!?
“不久不久!你们想住多久就多久,要不再留会吧?我还是有点怕。”覃自惜抿了抿嘴唇,抬眸把控着度央求。
晏殊无奈浅笑安然,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的小妹妹,神情温柔而坚定。
覃空青也浅浅一笑,“尚香莫怕,我送你的香囊且戴着,鬼怪不会找上你。若是遇上麻烦,你捎个信,我不远万里也得回来帮衬一把。”
“怕不是覃小姐的失眠还没好?覃公子的香囊不够是吗?无妨,我这儿还有呢。”晏拾生将腰间金白色的香囊解开,摆在桌上,随后又系了回去,“哦,我忘了。我这儿的是白梅香,覃小姐不喜欢。”
毒莲花这一系列动作莫名其妙的,语调还阴阳怪气。覃自惜撇撇嘴,却打了个寒颤。
“拾生,莫要打趣尚香了。”覃空青略带责怪的说了一句,转而温和道,“尚香,这些日子多谢你和伯父了。”
覃自惜慌不择路,干脆咬牙狠了狠心,道:“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在她身上,神情各异。
晏殊抿了抿嘴唇,表情凝重,“覃小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路上凶险万分,我们自己也难以拍胸脯保证自保,何况是你?”
这话说的扎心,但却没毛病。晏殊是追求完美的人,对于自己的职业和家族,有一种逾越的荣耀感,容不得一点差错。
“是呀,我们可没有绫罗绸缎的霓裳羽衣,也没有山珍海味的美酒佳肴。你那饭量……啧啧。”晏拾生出言嘲讽,把话停在该停下的地方。
覃自惜脸颊一烫,比起礼数周全得体的大家闺秀,她的饭量的确大了些。毒莲花也真是嘴毒,要换了哪个千金小姐,只怕是要羞得寻死觅活了。
可惜覃自惜并不是什么礼义廉耻牢记在心的人,在一次次穿书和被系统君压榨剥削的过程中,她的三观愈发无下限,节操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脸红也只是一小会,覃自惜很快就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她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我没有开玩笑,我不会吃很多的,也会保护好自己,不扯后腿。要是被鬼怪抓到了,立即自裁,保证不添麻烦!”
瞧瞧,这话儿都说得那么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