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娇笙的话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和心病,回去之后莺啼就病得起不来床了,含珑听见这个消息,不过是淡淡的吩咐一句,叫娇笙不必吝啬花钱买药就也就罢了。多余的精力,全花在了含珠的身上,三天两头的找机会去漏月小筑找含珠说话。
“这样好的天气,还窝在院子里做什么,该出去走一走才是。”含珑不管守门的小丫鬟一脸憋屈的跟在后边,只管不客气的朝里头走,一点儿不见外的正好就坐在含珠对面。见桌上摆的一盏琥珀一般柔润色泽的茶,笑眯眯的对着含珠笑了一笑,享受的眯起眼睛的喝了一口。
“还是你这里的茶好,自有一股清淡的茶香,不腻味人。”含珑自顾自的抱怨着的说道:“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镇州竟时兴起一种甜得腻人的茶了,还说什么要配着花做的点心一起才是最好。”
含珑讥诮的笑了笑,本就有些矜傲的眉眼更加迫人,“分明就是一个靠着美色魅惑上位的男人,偏生还要做出这等清高傲物的姿态来,简直笑死人了。”
含珠对这个姐姐没辙,小时候和她跟个冤家似的,三天两头的吵架,每每让她以为这个骄矜的二姐姐不会再来找她的时候,总是会隔几天就会见到她。现在十年未见,以为因着两家的龃龉,她们之间即便不会见面就暴打一顿,也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的毫无芥蒂的说话。
含珠晾过几日,人来了,也不让人进门,叫看门的婆子堵在外边儿不许她进来,就算是示好送来的点心衣裳布料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大伯娘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何况她自恃出身公卿士族,现在的大伯父已经是镇州知府,还和驻守在镇州的大将军孙世材交好,还有一个在宫中做了太后娘娘的女史的妹妹,更不会把她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刚开始的忍气吞声,不过是看在老太君的面子上,才这般不甘心的退让。现在被含珠这样毫不留情的撅了面子,如何能善罢甘休。虽不至于亲自来和含珠这样的小辈争口舌,但也让身边的嬷嬷站在含珠的门口念了一个时辰的女则。
在大雪山上比这还要没皮没脸的事情含珠都经历过,如何会把这样的不痛不痒的羞辱放在心上。关上门喝茶作画,钓鱼采花,再不济直接蒙着被子睡觉便是。她没怎么着,含容和含妗两个却是气得七窍生烟,气势汹汹的上来就把这嬷嬷给弄走了,身上淋了好大的一盆狗血,一路上精彩纷呈的叫人看尽了笑话,倒是让大伯娘自己气得头痛。
含珑却像是根本看不见她娘这般损兵折将的羞辱,还是一样的每天雷打不动的来她这里报道,久而久之的就连守门的婆子也不忍心了起来,期期艾艾的和含珠求情。
含珠虽知道她们是在害怕自己推拒的久了,到最后上头的主子之间再如何的争口角,都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她们这样的小人物就不同了。在含珠这里受了气,随便找个由头的发落了她们,就连申辩的机会都不会有。
晾了这么几日,也不好再这样拒之门外,何况,含珠也很想见见这位算是帮凶的孩子的二姐姐了。
可是让人进来之后,往往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若是来炫耀你自己的消息灵通的,那你现在便可出去了。”含妗虚着眼睛,紧紧地靠着含珠坐在一处,冷冷的讽刺道:“我们可不像你,一日日的专听别人的闲话,显摆自己探听小道消息的能力。更何况,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小聚,你跟在这凑什么热闹。还嫌你娘让人读女则读得不够多么?”
含珑从来就没有在被人面前这样的被讽刺不客气过,还是当着含珠的面嘲讽她,胸脯气息不稳的起伏了两下,冷冷的瞥了一眼拽着含珠胳膊的含妗,下巴扬起一个睥睨的弧度,冷而不屑的道:“你也配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说我之前,先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再说吧。你不是自持美色,还有个什么镇州三姝之一的美称,在大大小小的花会上如蜜蜂一般的四处招摇。现在装出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给谁看?这个家里,论说探听消息,你说第二,无人敢说是第一的。我不过是仰仗你的风姿,这点儿微末技巧,还是跟着你学的。”
两道目光撞在一处,就像是夏日炎炎之中烈日坠落下来的火焰撞在了一处,坐在身边都能感觉到其中争锋相对的灼灼锋芒。
含珠头疼的扶额,这就是每天她会看见的情况,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管是其中的一个在说什么,另外的一个也总能有办法把这本来平常的话题终结,变成另外一种加深感情的沟通。只可惜加深的不是什么正面的感情,反倒是愈加的势同水火了。
不过······表面上的头疼和虚弱后面,是恶趣味的狡黠。看人为了把看不顺眼的人用言语打倒,还要做到文辞优美而出尽百宝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呢。比看那些真刀真枪的厮杀还要好看多了。
含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撇过去,偶尔不经意间的掠过,也像是在看两个头脑简单的傻瓜一样。含容坏心眼的在心中得意一笑,这两个人就这样的吵下去便好,最好吵得浑然忘我才是最妙。那么剩下的时光,就都是她们的了。
含容把面前的一碟茶点推过去,手上捧着一盏茶,语调安闲的说:“后天飞仙谷的桃花就开了,我们去看看吧,你不是想做什么时令花笺么,这飞仙谷的桃花就是最好。且飞仙谷中还有一片灵泉,水质清冽甘甜,可以收些回来酿酒喝。”
“好啊,到时候叫你身边的丹鸿和我身边的金穗领着几个小丫鬟,好好地摘它几篮子回来,不但能做花笺,还能做鲜花饼,更能做颜色。各个时候的桃花,做出来的颜色都不一样,到时候便可在流光图上挥就一幅真正的四时之色。”含珠掰着手指头数能做的东西,越说越觉得现在就想过去,这家中处处都好,衣食住行无一不精,只一点不好,便是不能像在寒月关时候一样的随意出入。她又是个闲不住的,拘束了这么些天,早就闲得觉着山上都长了草的不舒坦,现下听见能出门,当即便喜不自胜的开始盘算起来。
那边吵架的含珑和含妗有志一同的转过头来,消了声音,看着两人凑在一处叽叽咕咕的有商有量的样子,难得想法一样了一回。
呵——不叫的狗最是可恶。没想到你周含容成日家的一副清冷得恨不得飞升的样子,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把她门撇在了一边。
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