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容笑得宽和温柔,目光淡然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妹妹把她挤开,一左一右的霸占了含珠身边的位置,着一身清冷的淡翠色的衣裳,外头一样的罩着一层硬质的薄纱,逶迤缥缈的垂落在地上。头上簪着一朵素银丁香,耳朵上戴了米珠大小的珍珠耳铛,比起往日的不是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子的模样,多了几分少女的柔媚与娇婉。
含容笑着拢了拢手臂上撩过去一些的薄纱,垂头清婉一笑的样子,像足了当年跟在含珠身后那个还有些腼腆的小姑娘。
含珠被这样的笑容吸引,偏头笑了笑,挣开含妗和含珑的手,自己坐到长姐身边,亲密的挽着她的手,脑袋搁在含容的肩膀上,笑意妍妍的道:“你今日怎的不穿你最喜欢的白色了,穿了这么一身的湖水绿,倒比你从前一身白衣的清高不可接近,还要让人欢喜些。日后你就多穿这样的衣裳,别老穿着你那一身白衣裳,初初看着是好看了,但总是让人觉得像是一朵隔着雪海冰潮的冰花,让人不敢接近。”
含容抬手拍了拍含珠的手臂,偏头满含笑意的看着靠在肩头上的妹妹,宛然道:“这句话说的没道理,你以前说过我穿白衣裳最好看,现在又喜新厌旧的说我穿白衣裳不近人情了,真真是难伺候得紧。”
含妗在一边羡慕的看着两个姐姐腻在一起的亲密模样,撇了撇嘴的嚷嚷着上前也要加入的一下抱住含珠,三个人串在一起,像是糖葫芦一般。剩着含珑坐在一边,脸色青白的捏紧了拳头,眼眸虚无黝黑的冷冷的盯了到现在为止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含珠,屈辱的抖了抖嘴唇,眼眶之中沁出泪星,强忍着郁愤的挺直脊背,倔强无声的走了。
含珠默默的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挡在眼前的一株月光花合拢着花苞,宽大的藤蔓恰恰好的遮住她大半边背影。她走得又快又急,很快的便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点。只是隔着这么远,含珠还是能察觉到她身上强盛的矜傲之气。心中默默地慨叹一声,也只能安静无声的看着她一个人萧瑟凄凉的走远了。
“可算是走了,要是这样的羞辱,她还能忍得下来,我倒真是要重新认识她了。”含妗骄傲的一抿嘴的坐直身子,并未觉得这样赶走含珑有什么不妥之处,尤嫌不足的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还有这样的脸面在我们面前出现的,她娘做了那样的事,已经是与我们家势同水火的不和了,偏她还像是个没事人的凑在我们面前。这份心性,还真是不可小觑了。”
“不过,我也是奇怪,她不是个受得了委屈的人,仗着她父亲是知府,且与镇守在此地的孙将军交好,和孙铭袖又是手帕之交的关系,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嚣张蛮横得让人根本喜欢不起来。她竟这样顶着委屈,三番五次的来找阿姐说话,究竟是为何呀?”含妗咕噜噜的转着眼睛,凑过来讨巧的对着含珠甜蜜一笑,摇晃着她的手臂娇声娇气的似是能拉出糖丝来的撒娇道:“阿姐,你就告诉我吧,究竟是为何呀?我从未见到过那丫头这样的讨好过一个人,难不成是她欠了你什么人情,还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现在在阿姐面前做小伏低?”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含妗就开始忍不住的兴奋起来,能看见这个尾巴翘得比天还高的二姐吃亏的样子,她比谁都还要高兴些。
含珠无奈的呼噜了一把她的头,把好好地一把绾起来的丝滑头发呼噜的毛毛躁躁的顶在脑袋上,鬓边蓬松出软软翘翘的几缕发丝来。
“你怎么和她处的像个乌眼鸡似的,见面就开始吵架。难不成是她抢了你东西了?”含珠避而不谈,只看向含妗好奇的眯着眼睛的开始上下的打量小妹妹。这么一细细看来,才发觉这个小妹妹长得不仅仅只是明**人的漂亮,犹带少女青涩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倾倒众人的惊艳迷光。
寒月关虽然地处边境之地,长年累月的风雪加身,根本过不得什么好的日子,那里的人也多是两极分化。身强体壮的,凶神恶煞些的,或抢或夺的能让自己吃得饱,长得壮实。没什么本事的,只能在夹缝之中求得生存的便面黄肌瘦的看不清个人样来。出门的时候,不注意的就能在一个雪窝窝里找到一个冻死的骷髅一般的死人。
一直长到十多岁,含珠都没见到过什么漂亮的美人。直到在菩提庵禁房之中看见那个女人,才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不为光阴流转而失色的美貌。
那个女人只是安静的阖眼跪坐在蒲团上,都能让人为之忍不住的闭目屏息,生怕惊扰了这样幽深寂静的倾国之色。
一缕一缕的光线从含珠打开的门背后漏进来,像是缓慢爬行的蛇,蜿蜒的,小心翼翼的挪移到那个女人的身上。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沉睡的危险,又忍不住贪恋那馥郁的惑人香味。
长长的发丝若瀑布一般垂落下来,铺在地上,蜿蜒了一地。含珠现在还记得当时光芒跳跃在那漆黑的发丝上,那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的美。
含珠蹙了一下眉头,有些想不起来究竟有没有看过那人的脸,记忆之中只是一片朦胧,只留下满心惊艳的悸动和魂牵梦萦的想要长久凝视的欲望。
而含妗在这一瞬间竟然让她看到了那个女人身上的一点影子,都是一样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牢牢抓在手心珍藏幽禁的美。
“真是动人心魄的美······”含珠手指缱绻的落在含妗的脸蛋上,不灼人的温度,顺着手指触在肌肤上的触感,像是温泉的水流,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去,熏得含妗脸蛋慢慢的白里透红,羞涩的躲闪着目光,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听到更多赞美的怯怯的自垂落的眼睫底下脉脉的看过来。
“姐姐······姐姐是在说我美么?”含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落在脸颊上的手指像是毛酥酥的羽毛,轻轻地勾起心中的痒意的蹿进四肢百骸,让她手脚都发起软来,心神荡漾之中忍不住的软软的倒在含珠的怀里。
含珠笑看怀中妹妹眸中水光潋滟的羞红模样,半点儿没有自己的做了让人没眼看的羞耻之事的自觉,垂头笑意氤氲的轻叹一声的赞美,“是啊,妗儿有无上的美貌,足以让山河,寸寸颓圮。”
只是这样的美,就像是一朵罂粟花,只能在黑暗中生长。越是血腥邪恶,越是惊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