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四认真地向兰仙姑跪拜叩首,严肃的样子让钟灵一阵恍惚。钟小四可不是一个月之前吊儿郎当的顽劣模样了。
兰仙姑十分高兴,把象征玉龙山传承的法器鹰月玉龙勾传给钟小四,从今日起他就是玉龙仙山的继承仙人。
入道礼后钟灵在树下呼吸吐纳,树上喜鹊欢脱地跳跃,连着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大力妹妹!”钟小四笑嘻嘻地一拍她的肩,脸上挂着神气的微笑。“今日我是不是让你大吃一惊了?”
钟灵笑着点点头,确实如此。眼前的钟小四脱离了一个月前不着调的模样,虽然还是很淘气,但皮中带着昂扬积极的生气。“你怎么拜到了兰仙姑门下?”
钟小四挠挠头,“这事说来话长。”自那日周平家人上门闹腾后,此后日日钟小四家和黄浩家都不得安生。周平他妈日日早上骂晚上骂,就连周平出葬都要特意叫抬棺材的绕几里路往钟小四和黄浩家门口过身,故意膈应他们。
周平下葬时请的兰仙姑做法,当时出了点事故,兰仙姑说孩子不肯上路。周平他妈又把正在上课的黄浩、钟小四俩人撵到周平坟前磕头。
钟小四心想磕就磕吧,可没想到这一磕还磕出了问题。周平坟头突然炸香,火星子一下溅到了周围的纸钱、白幡上,片刻间就燃起了大火。周平他妈不肯放过钟小四,认定了是钟小四杀的人,非要揪着他塞到棺材里面去。结果被兰仙姑出手相救,一探孩子身体,竟然是双灵根的上好资质,放在方圆界都能做大门派的入室弟子了,当下就把他收作了徒弟。
钟小四求之不得,他不爱读书一心想远离课堂,当见识到兰仙姑扬手间止住火场时,双腿一软,直接跪下去喊兰仙姑“师父”。师徒二人一拍即合,就这样钟小四被带回玉龙山修行。
钟灵听完深觉得钟小四机缘不浅,况且他天生双灵根,实在是修真的好材料。
“我说你之前怎么力大无比呢,原来也是修了仙。”钟小四笑呵呵地搭在钟灵肩上,“现在四儿哥也修了仙,我俩组个钟家台雌雄双煞怎么样?”
钟灵好笑,“谁跟你组雌雄双煞,真难听。”
钟小四想了一会儿,“嗯...那就叫佛道双生并蒂莲花。”他还金鸡独立双手合十做出副金刚大和尚的样子。
“去去去,丑死了。”钟灵笑他。
钟小四带她下山,跟她讲今天他妈也来看他。二人走下山,就看到钟四婶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了白桦林路上。
“妈!”钟小四一声大喊,“妈!妈!”拼了命向母亲跑去。
钟四婶放下手上的东西,笑盈盈地看着小儿扑向她的怀抱。
钟灵转过身,不去看母子相聚的场景。这种场面一看到就会让她想起前世的母亲。这么说来,也有一个月没回去看钟幺妹了。
夜晚宾客差不多散尽了,常衡和钟灵留宿在玉龙山,钟小四拖着钟灵讲白话。
“你不是挺讨厌你妈老打你的么,怎么今日跑得那么快?”
钟小四说,“我以前觉得我妈讨厌我,但是隔了一个月不见她怪想念的。”他提起小胸脯,“再说了,我如今可是仙人了!仙人呢!她还敢打我不成。”
听了他的话钟灵心情很好,“那你妈今日打你了没有?”
钟小四顿时垮下了脸,语气郁闷,“打了呀,她嫌我身上臭,说我肯定好几天没洗澡换衣了。”说完,钟灵立刻远离了他几步。钟小四委屈道,“我...不就是修炼去了嘛...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我妈今日竟然没说我比不上我哥,哈哈哈,我就是要让她看看我比我哥强多了。”钟小四又欢快地说。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入道礼完毕钟小四整理行装下山回钟家台一趟,钟灵与常衡请了假一同返回钟家台。
路上钟小四聊起钟灵走后钟家台发生的事。其中一件事就是张大为说过的邪修杀人事件。不过这事在钟小四嘴中是另外一种版本。
那户孩子被活埋的人家报了警,警察调查了小半月,终于在外省抓到了逃亡的凶手。凶手就是那户人家的熟人,是女主人的情夫。不久前与女主人私下发生了关系,想逼女主人离婚。女方不从还提出分手,于是情夫怒杀了她的儿子。这人还有过两次因盗窃进宫的经历,如今三进宫已经在里面待稳了。
到头来邪修事件变成了一起情杀报复案。
“当真确定是情杀报复?”钟灵疑惑地问。为何与张大为所说并不一样。
“当然确定,凶手自己都承认了。”钟小四说。不知为何,钟灵总觉得并没有这样简单。
回到石潭湾,钟幺妹难得在家好生待着。她见到钟灵就欢喜地蹦蹦跳跳,直往她身上扑。看到钟幺妹如今生活稳定她就安心了。
屋里多了灶台、米缸,以及一摞新鲜果蔬。
灶台是新砌,膛口熏得发黑,显然经常生火做饭。一看便猜到个大概,灶台肯定是刘五儿帮忙砌的,米缸、果蔬不是自家树林里的就是继妈送的。继妈就是钟小四的母亲,她一直想认钟灵做女儿,昨日在玉龙山见到钟灵便不由她说话直接叫她作幺女。
她是真心喜欢钟灵,如今她儿子钟小四和钟灵同是修真的仙人,实在是再有缘分不过。钟灵当即十分高兴地认了继妈,继妈给她的感觉才真正有些母爱的样子。
钟幺妹年岁小,说话都不能正常交流,自然无法把她代入到母亲的角色中。钟四儿媳妇就弥补了这个缺憾,所以钟灵是由衷地愿意做她女儿。
日头正盛,风铃声在耳畔响起。刘五儿上门教钟幺妹煮饭,他教了大半个月钟幺妹还没学会。
“你怎么这么蠢啊。”刘五儿骂她,钟幺妹一个劲嘿嘿直笑。这话刘五儿每来一次就要说一次,说了后第二日中午还是得来继续教她。
“我妈学得慢,劳烦刘五叔多教教了。”钟灵感激地说。钟幺妹疯疯颠颠在钟家台没人愿意和她说话,唯有住对门的刘五叔心肠好肯来教她煮饭。
“莫这么讲,让我屋里媳妇儿听到了不好,我也就是上午从田里回来顺便煮个饭。”刘五儿不以为然地翻炒蔬菜,香味四溢。
钟灵点点头,不便多说了。刘五叔是难得的好心人,这么帮她们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才好。
“刘五叔,你家田是在金甲坡的小桥那边吗?”
“是啊,过小桥还要上去一点。”
上去一点...应该够得到。“听说县里要修条公路连接祁县和姜县北部,走钟家台这边经过。”若是没记错,现在是二十年前姜县尚未开发的时候,与先发达的祁县还没搭上边。估计就在今年两个县要通条大公路了。
前世万家爷爷奶奶都是政府公务员,带出的得意门生里有一个就是姜县的县长吴国栋,亲手把姜县从浑浑噩噩的蛮荒地区带成内地发展较好的四线小城,在任上呕心沥血奉献了九年,可惜最终猝死在姜县发生罕见洪涝的抗洪救灾线上。
因此爷爷奶奶一直以吴国栋为骄傲,家宴上、酒席上、团拜会上只要有后生晚辈在的场合就一定会说起得意门生的丰功伟绩来激励青年后生。
刘五儿一听突然拍了下脑袋,“诶呀!我说怎么前几天李书记找我要买我的田!还好我当时回答他说想几天,要不然得亏死。不行,我下午得问问钟壮壮他们去,他们跟我的田是连在一起的。”
过了一会儿他问,“不对呀钟灵,你家也是有田的啊,你问问你妈,你们家肯定有,我记得好多年前还是按人头分的地,你屋里一大家子人肯定有好几块田,快问问,别糟蹋了。”
家里还有田?她还真没注意,幺妹疯疯傻傻说不清话,她还真不知道家里到底什么情况。
“要是不清楚就去问问九公,他是钟家台的老族长,哪家哪户啥情况清楚着呢。”刘五儿说。
九公是钟家台年纪最长的老者,是钟家台的族长。在封闭的大山深处,族长的权力比村支书的权力大上不知多少。千百年来听族长的话已经形成了惯势。她没见过九公,只在钟小四那群孩子的嘴里听说过。
打听好地址,钟灵下午就去找九公。九公住在马头湾的深山林里,没去过的人不容易找到,只好一路问过来。
山间流水淙淙,拾级而上穿过密林,一座小院倚山丘而建,外面看着格外清幽。
院子前面有一大块篱笆砌起的菜园,其间有老人正佝偻着身子在菜园里翻土。
“九公,冒昧打扰,我是钟灵,石潭湾钟幺妹屋里的。”第一次见九公钟灵详细地交代。
九公放下锄头转过身来,满头银丝,大把的胡须也是白色。身子虽然佝偻得很严重,但是目光如炬,精神矍铄。嘴里衔着一只长烟枪,一说话嘴巴鼻子都往外飞青烟。“嗯,知道,我还不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