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门说完便让他们滚了，颜亦白和傅卫青带着两人去食堂吃饭，再带他们回内门弟子的宿舍，给楚暮的房间在颜亦白旁边，夏钰则在傅卫青旁边。
内门弟子的宿舍是独立卫浴，房间也比记名弟子的大一些。夏钰看自己多半是摆脱不掉小师叔的小白脸的名号了，再加上他的体质需要楚暮看照，索性领了这份实惠，省得空顶着名头。
看过房间，颜亦白再带着他们去领了短衫道袍和日常用品，给他们一一指明内门弟子的自习室和记名弟子的大教室，还有大小两个操场、医务室、药房、放黄纸朱砂的仓库以及藏书阁等公共设施。明日楚暮和颜亦白傅卫青留在内院学习，夏钰则要去外院上大课。
等转完茅山一圈，天已经黑了，茅山不安路灯，日落而息，亭台楼阁的亮光一盏一盏地暗了下去。几人回到宿舍，没有再多话，各自休息。
第二天五点，天一亮，楚暮还在梦里，颜亦白就跑来叫醒了楚暮。整个茅山已经开始苏醒过来，等楚暮跟着颜亦白拎着蒲团赶到地势较高的小操场做早课的时候，操场上已经坐满了弟子，所有人都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五心朝天，静气打坐。
楚暮踮着脚尖走到人群最后的夏钰身边，看他怪模怪样地模仿身边傅卫青的姿势，企图蒙混过关。
楚暮忍着笑帮他纠正姿势。五心朝天要求舒展身体，挺直脊梁，保持两手心、两脚心和头顶心向上，夏钰的大脑发出了指令，韧带却不肯听从，最多摆成半莲花坐，一脚心和其他三心四心朝上。好在能完整做出五心朝天的弟子并不多，他也就放心得滥竽充数。
做完早课，收拾了蒲团，就要去大操场打拳做早操。早操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对动作不细扣，一旁监督的老道士看夏钰打得认真，也就放过了。
至于楚暮，没看见她一出世没成年就敢带小狼狗上山，连掌门都管不了吗，他可不敢管。
打完拳，洗完澡，吃了早饭，才开始上课。楚暮回内院，夏钰去了初级班，坐在一群不到他腰的小孩中间，听老道讲修行界的历史和传说。
幸好茅山弟子年龄参差不齐，不按入门前后排序，不用他管小萝卜头们叫师兄师姐。
听了两天说书，老师终于开始教导修行入门，让弟子们五心朝天，气沉丹田，跟着老道的口诀和指导感受身体里灵气的流动。
在一遍又一遍的念口诀声中，夏钰突然感受到了身体里的潮涌，如海浪般一起一伏，流转在四肢百骸的经脉里。一天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简单地调动少量灵力了。
次日早上，他早早起来，去小操场上做早课。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屋脊，照进操场，夏钰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整座山了一部分，身体里的灵气和周围的环境互相交融，以同样的节奏一起起伏吐纳。
在他周围的弟子都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灵气的微微变浓，楚暮远远地看到操场中间腾起了一股淡淡的灵气白雾，走到夏钰身边为他护法。旁边的弟子看到楚暮过来，纷纷敬称师叔，给她让出空间。
夏钰的进展之快，令人惊喜，一般人入门都是一月起步，夏钰只花了一个白天。然而他初步入门，无法精准的控制灵气，几乎是全然忘我，把身体交付天地之间，溢出的灵气甚至短暂地提高了周围的灵气浓度。
这种灵气浓度的提升对人来说感觉并不显著，初具灵性的禽兽虫豸却对此异常敏感，这些动物尚不具有灵智，对浓郁的灵气有时会有飞蛾扑火的执着。
茅山自古以来灵气就较周围浓郁，山里的动物活的时间比其同类更长，染上灵性的动物众多，虽然它们永远不会有开窍的一天，但正是因为这样，它们对于灵气的追逐更加疯狂和盲目。
好在楚暮虽然只剩人身，血脉里依然汹涌着龙的气息，对于这些灵兽几乎是跨越阶级的威压和震慑。有她在，除非夏钰大量失血，否则不会有动物敢试图冒犯龙威。
好一会，夏钰才从忘我中醒来。做早课时时常有得到感悟而入定的弟子，其他人见怪不怪，自顾自地走了个干净，只剩楚暮守在他身旁。
夏钰心中柔软异常，拉起楚暮的手，轻缓地叫醒快睡着的楚暮，牵着她去吃早饭。
上课的时候，老道先复习了昨天的口诀，接着拿出一沓师兄师姐们日常练习画的黄纸火符，发给每人一张，教授他们使用的方法。
老道站在讲台上，给弟子演示黄纸的拿法，只见他捏住黄纸，食指按在朱砂之上，不一会，黄纸便凭空从画有朱砂的中段开始着火。老道手一松，黄纸便飘飘下落，在空中燃烧殆尽。
夏钰感受了一下指尖灵气的流动，伸出一根食指，按在平摊在桌案上的黄纸的符文之上，顷刻之间，黄纸两端上下翻飞，中段咻地一下窜起了二十多厘米高的火焰，夏钰吓得往后一仰，他旁边这两天一直哥哥长哥哥短的小女孩“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夏钰慢慢地抬起头来，只见老道怒目圆睁，青筋毕露，手指着门口怒吼道：“你——给我出去！”
老道以为夏钰早就有了基础，故意吓唬小孩，在小豆丁们的注目礼中恶狠狠地把夏钰赶到中级班。
夏钰于是又在青少年的注目礼中走进中级班，搬了个蒲团坐到最后。
中级班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茅山都是火居道士，可以娶妻生子，这群荷尔蒙涌动的青少年听过八卦、见过小师叔后，对夏钰又是鄙夷又是嫉恨，对他的态度很是排斥，只有几个女孩愿意搭理他。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中级班的教授方式。授课的道士给每人扔了一本符册，讲解各种符的画法、使用诀窍和拓展用法，对具体的符文却只有不断练习、死记硬背一条路。
夏钰想着楚暮说的“玄学也自有它的道理”，次日便跟老师请了假，跑去找楚暮。
楚暮这厢正痛苦地学习英语。颜亦白和傅卫青不论文理，把所有科目的书都搬了出来，让她全面地了解时代的进步。
楚暮记忆力不错，脑瓜子也灵活，再加上母亲记忆里许许多多超越时代的前卫思想，她各科都进展很快，现代的数学物理体系也接受良好，唯有英语没有捷径，只能从头学起。
夏钰跑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桌前听颜亦白联系起来教授音标和拼音，傅卫青站在另一张桌子前画符。看到夏钰，颜亦白停了下来，楚暮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夏钰在楚暮对面落座，提起她之前说的话：“你上次说玄学也有它的规律，那符法的规律是什么？”
楚暮猜想是道士教得不好，让夏钰听不懂了，便仔细措辞了一会儿答道：“灵气是一种物质，是物质就具有客观规律，而玄学就是人依据灵气的规律创造的、用来和灵气‘沟通’的语言。”
“首先，不管是符法还是阵法，都必须以灵气构成回路为基础。只不过符法是平面的，阵法是立体的，符法用朱砂作为媒介，而阵法是用灵器引导灵器在空气中流动。”
“其次，以符法为例，用现代科学的体系来说，朱砂就是灵气流动的导线，朱砂越宽、越厚、越纯净，其电阻就越小，灵气在其中流动地就越快。”
“而符法的纹路，分为两大块，一、回路；二、效果模块。比如说最简单的火符，”
楚暮转头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的傅卫青看了一眼，傅卫青会意，从旁边的黄纸垛上抽出一张新的，飞快的画了一张火符递过来。
楚暮接过火符，指给三人看：“中间的这个大圆，就是回路，上下的这两个对称的图案是加速模块，虽然这两个图案和圆环连在一起，构成了不止一条回路，但圆环的电阻最小，流动的灵气最多、最快，两个图案中的灵气较少。
当向圆环中输入灵气之后，加速模块会促使灵气流速加快，当圆环‘过载’的时候，产生的热量就会点燃黄纸。这也是为什么火符需要两个加速模块的原因，一个模块达不到点燃黄纸需要的温度。”
“不同的图案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要达成效果就必须使用合适的图案，比如说雷符就至少需要两个不同流向的回路。”
“除了纹路，符法的另一个要素是材料，举个例子，平安符就需要三种材料，除了朱砂，还有孔雀石和白磷，特殊处理过的白磷做监测模块，在周围灵气密度陡然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自燃，激活孔雀石做成的储藏模块，释放灵气进入雷符的纹路，放出微量电流来给佩戴的人提个醒。
所以平安符必须叠成小块并贴身佩戴，叠成小块是为了避免白磷氧化，贴身佩戴才能感受到电流。”
“材料的质地同样是关键，就拿最基础的朱砂来说，画火符的时候，往往不能用太好的朱砂，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三人面面相觑，夏钰试探地说道：“既然把朱砂比成导线，那么朱砂的质量越差，电阻就越大，在相同电流的情况下，电阻越大产生的热量就越多，所以不能用太好的朱砂？”
楚暮赞许地点头：“没错，过于纯净的朱砂反而会影响火符的质量。”
楚暮话语刚落，自习室的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一个中年发福的道袍大汉旋风一样地刮了进来。他扑到楚暮桌前，双手撑桌、满脸狂热地盯着楚暮问道：“你介不介意再多个学生？！”
楚暮还未反应，李掌门从门口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无奈地看了大汉一眼，对楚暮歉意地说道：“唉……这是你赵停云赵师兄，刚刚回来，碰巧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