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文溪驱车赶往H城。
一夜无眠之后,她再也不想骗自己,再也无法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多年的疑惑积攒在她心头,纠缠的她无法安宁。
如果,夏岩不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时间渐渐淡忘,逝去,直到再想起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但是,他却出现了,在她几乎已经放弃期待的时刻,就这样突然的出现了,令她措不及防,思绪混乱。
七年前,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连毕业证书都不要便走了?为什么一走就是七年的杳无音讯?这七年他到底去哪了?去干什么?如今为什么又回来了?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一个答案来了结!
这一刻,文溪再也无法淡定,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解开她多年来的心结。
而能告诉她答案的,除了夏岩,或许只有他们,徐洛洛和魏宁宇夫妇。
徐洛洛和魏宁宇都是文溪的大学同学,四年的一路相伴使她和徐洛洛成了最好的闺蜜,互相见证了彼此青春岁月里所有的点滴。魏宁宇和徐洛洛最终的结合也是因为文溪的推波助澜。毕业那么多年,虽然两人分居两城,但因为相距不远,所以每个月都会相约见面,不是文溪过去,就是徐洛洛过来,平时电话联系也很是频繁。在文溪人生最灰暗的那段时光里,是徐洛洛和魏宁宇给了她安慰,支持以及最重要的陪伴,如果不是他们,她不知道自己将如何走过那段日子。而魏宁宇是夏岩的好兄弟,他回来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她甚至怀疑,夏岩的回归,他们比她先知道。
一路飞驰,到达H城才早上六点。周末早上六点,人们还在睡梦中,整座城市也未苏醒。
当门铃响起,徐洛洛揉着惺忪的睡眼开出门来看到文溪时,瞬间惊醒。
“文溪,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徐洛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女子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一头卷发凌乱的披散着,脸色略显苍白,双眼红肿。
“夏岩回来了!”幽幽地吐出五个字。
如一个重磅炸弹,瞬间把徐洛洛炸得跳将起来,满脸震惊得喊了出来:“什么?夏岩?”
徐洛洛陪着文溪一路走来,从大学两人相识相恋,到毕业前夕夏岩的失踪,所有的细节,她几乎都一清二楚。这七年来,她看着文溪从坠入悬崖粉身碎骨,到慢慢修复,近乎痊愈。她不知道文溪恨不恨夏岩,但她却恨极了,恨他在文溪遭遇那么大的变故时,却不知所踪。她无法解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
“怎么了?一大早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吵醒孩子啊!”听见喊声,魏宁宇从房间出来,一眼看见文溪,突然一愣,随即恢复镇定,笑容满面地招呼道:“是文溪啊,怎么这么早啊?洛洛你堵在门口干嘛,还不快让文溪进来!”
徐洛洛回神,赶紧拉着文溪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魏宁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未等徐洛洛开口,文溪眼神复杂的看向魏宁宇,既担心自己的猜测错误,又怕预料正确,内心的忐忑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徐洛洛一脸震惊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她是什么样的人,文溪太清楚了,让她装,非常困难。
“是,我早就知道!”魏宁宇知道瞒不过了,看着文溪直直凝视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心虚,“我想,他应该是联系过你了。”
“魏宁宇——!”文溪突然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被抽空,看着魏宁宇仿佛看到了一块浮木,想要伸手去抓,却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浮木渐渐飘远,发出的声音支离破碎,“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文溪,你别着急!”徐洛洛再次震惊不已,一边安抚文溪,同时看向魏宁宇,“你居然连我都瞒着?你今天必须向我们解释得一清二楚!”
“你的电话是我给的!”魏宁宇看着文溪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深深叹了口气道,“其实,夏岩两年前就回来了,他让我先不要告诉你,等合适的时候,他自己会向你解释一切!我想,现在已到了他说的合适的时机!”
文溪感觉自己一下被打入地狱,心往下沉,往下沉,一直沉到谷底。两年前就回来了?
“魏宁宇,你太过分了,你居然连我都瞒,还瞒了两年?你,你,你……”徐洛洛气到说不出话来,一手扶住额头。
“我能告诉你吗?告诉你不等于告诉了全世界?”魏宁宇看着徐洛洛,万分无奈。
徐洛洛瞬间哑然无语,确实,如果她知道夏岩回来了,估计会在知道的下一秒就将消息告诉文溪,谁也拦不住,什么原因也拦不住。
“那,回来就回来好了,有什么好隐瞒的?还不让文溪知道他回来了,他到底搞什么?当年他那样对文溪……”徐洛洛说着说着,胸中的火苗便窜了上来,声音带着愤怒。
“洛洛,你别说了!”文溪突然淡淡地开口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淡到令人害怕。
“文溪,夏岩他交代先不告诉你,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你不要多想!”魏宁宇看着她,一脸担心,尽力安慰道,“现在他既然联系你了,说明他已经准备好了,他这人,你是知道的,虽然大学时有些玩世不恭,意气用事,但做事情始终是目标清晰,只打有把握的仗。”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所有的一切?”文溪抬头注视着魏宁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似乎想要从里面探寻到什么。
“是的!”魏宁宇低下头,有一刹那的愧疚,“所有的一切,我都在两年前知道了!”
文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的,预料之中。
徐洛洛已经不想说什么,只是将文溪的手握在掌心,想要给她一点力量,此时无声胜有声。
“虽然我知道一切前因后果,但我想,还是让夏岩自己说吧!”魏宁宇眼里流露出一份怅然,叹了一口气道,“他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需要亲口向你倾诉!所以,文溪,你至少得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我,不想见他!”
“其实,这两年来他一直在关注着你,每晚都准时收听你的广播,每周都会给我电话,询问有关你所有的一切。”
文溪的眼睛里有盈盈泪光闪烁,她深吸口气,仰了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徐洛洛轻轻拍着文溪的后背,心疼地看着她。
其实徐洛洛心里很明白,这么多年来文溪并没有真正放下,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个未解开的结,这个结令她至今都无法敞开心扉。作为最好的朋友,她只能默默心疼,却无能为力,因为,能解开这个结的只有一个人!现在,他回来了,虽然,她也曾恨得牙痒痒,但不得不承认,只有夏岩才能治愈文溪,因为他就是那个系铃人。
“文溪,虽然我不知道夏岩过得容不容易,但我一定不会为夏岩劝说你什么,我只想看到我最好的朋友有一天能真正的敞开心扉,幸福快乐地生活!”徐洛洛眼神真挚而坚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人生中若能遇到一个真正懂你,无条件支持你,守护你的朋友,那定是你前世做了不少善事,今世来回报了。文溪与徐洛洛相识了11年,虽然性格差异明显,但并不影响两人成为知己。女孩之间的友谊如果能走得很远,并不是因为两人性格相似,志趣相同,一切契合,而只是因为彼此珍惜,情感真挚,你懂我未说出口的语言,我懂你赤裸裸的内心世界。
文溪轻轻抱住徐洛洛,心中充满感恩,只一声“谢谢”便是千言万语,她们彼此都懂。
“宁宇,你也不要再说了,文溪自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徐洛洛恢复理智,也不再继续责备魏宁宇,顿了顿,又看着文溪道,“你只要遵从你内心的感受,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不用考虑其他!”
“文溪,其他我就不多说了,但我想最后补充一句,夏岩当年的遭遇几乎和你一样令人揪心,这七年的经历也真的,很是一言难尽!”魏宁宇面色沉重,唏嘘不已。
文溪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强烈地撞击了一下,裂开了一条细缝,微微渗出血来,一丝疼痛袭来,令她的眼神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她的眼神中明明有焦灼,不忍和心疼。
“我,还没准备好面对他。”
纠结和犹豫却掩饰不了文溪内心的动摇,这让她感到吃惊和不安。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他重新牵动了心绪,只因为魏宁宇的一句“这些年,他过得不容易”,她的心居然情不自禁地开始揪紧起来。
“没关系,文溪,他七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等你准备好了再同他见面吧,我想,他一定能理解!”魏宁宇温暖的言语传来,那句“他七年都等了”令她心一颤。难道说,这七年,不是她一个人在等?
“好了,文溪,没准备好咱就不见!”徐洛洛瞪了魏宁宇一眼,转头笑眯眯地拉着文溪的手说道,“今天你就先不要想那么多了,难得周末休息,我们好好出去逛吃一天怎么样?”
“我还是先回去吧!”文溪站起身,看了眼一脸担心的徐洛洛,“放心吧,我没事!”
两人送文溪出门,徐洛洛忍不住再三嘱咐:“回去先睡一觉,什么都别想,知道吗?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好了,知道了!”文溪挤出一个笑容,不想让他们太担心。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大门,徐洛洛和魏宁宇仍站在那里目送文溪离开,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徐洛洛回头看着魏宁宇,目光带着杀气,她真的没想到,他能把这件事隐瞒得如此之严密,两年的时间,她居然毫无察觉。
“洛洛......”魏宁宇在此目光的注视下,感觉到全身被一股寒气包围,忍不住开口想要解释什么。
徐洛洛没理他,一个转身向家走去。
魏宁宇摇头叹气,想着上学那会儿是谁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各种献殷勤,到头来,自己却落得要看她脸色的悲惨下场。
唉,风水轮流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