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旁的赵天麟早就看不过去了,指着杜嫣然问道:“喂,姓杜的,你怎么这么会演戏啊?兜兜怎么了你了,你不要张口就说胡话好不好?”
“你给我住口!”南冥夜的眼神明显凌厉起来,比寒冬的风还要让人觉得冰冷。
赵天麟还要说话,被苏兜兜抓住了袖子,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她只是淡淡地说道:“何必和她多说,你没见她‘虚弱’的连站都站不住了,必须靠在别人怀里才行吗?”
她的一阵冷嘲热讽,气得杜嫣然肚子都疼,但是越生气,杜嫣然就越要装作柔弱。只见她目中含泪,用力想离开南冥夜的怀抱,南冥夜感觉到她的挣扎,双手一环,反而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兜兜,你这次做的太过了!”他蹙紧了眉头,厉声训斥道:“快向嫣然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向她道歉?夜大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我又没做错,她应该向我道歉才对!”苏兜兜挺直了小腰板,一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
“夜哥哥,别怪她了,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活过来的,我其实早就已经死了……”杜嫣然泣不成声。
“别瞎说……”南冥夜不禁心生愧疚,当初杜嫣然是在遇袭后不久因心疾发作而亡的,无论怎么说,他都负有一定的责任。
“明明是你吓唬我们家小姐说有蛇,小姐才会晕倒的,你还说不是你的错?”玉屏抢着说道。
“蛇?大冬天到哪里有蛇?”苏兜兜诘问道:“难道你们家小姐知道有一种冬天会咬人的蛇,对了,叫什么‘冰阎王’来着?”
杜嫣然和玉屏一听到‘冰阎王’这三个字,双双吓坏了。说话的时候,她们明明看了四周无人的,没想到还是被这刁钻的小丫头给听了去。
杜嫣然预感到再说下去的话事情会变得不妙,必须马上离开和玉屏商量好对策,于是趁南冥夜发问之前,急促地喘了几下,困难地说道:“夜哥哥,我好难受,我想回房。”
南冥夜见她脸色苍白,点了点头,小心地扶着她走回芙蓉院。临转身时,他刻意不去看苏兜兜,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很失望。”
这看似没分量的四个字,砸在苏兜兜的心里,每个字都砸进了深深的一坑。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热滚滚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在寒冬里瞬间变得冰冷。
“兜兜,你怎么哭了!”
赵天麟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南冥夜的身子猛然僵住,脚步略有停滞。
“没事,沙子进眼了……”
苏兜兜带着哭腔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中,然而他还是在为她的不懂事而气恼,最终没有回头,和杜嫣然一起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从苏兜兜有记忆以来,她就很少流泪,而且她在十岁以后,就再也没哭过。所以说南冥夜一句简单的对她失望,给了她有史以来最沉重的打击,她一直都很健康的身子,竟无缘无故地染上了风寒,虽然吃了自己配的药,在夜里的时候,还是发起高烧来。
翠蝶、小兰、小秀都着急了,胆大的翠蝶甚至跑去敲开南冥夜的门,将他给叫了过来。
南冥夜对苏兜兜的忽然生病,显然也是始料不及。他急急忙忙地命人去请了大夫,待大夫开完药方,夜已深了。
赵天麟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和他说了,他也知道自己错怪了兜兜,只是碍于面子,迟迟没有向兜兜道歉。现在兜兜生病了,他也顾不得太多,左右刚好无人,他迟疑着开了口:“兜兜,上午的事,是我的不对,我不该不问清楚就责怪与你。”
苏兜兜头晕晕的,思维却还清晰,她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夜大哥,没关系。”
“我已经把玉屏逐出府了,嫣然她……她身体不好,你原谅她这一次吧。”
下午他找杜嫣然了解情况的时候,杜嫣然一开始还在狡辩,后来她的话实在是漏洞百出,连她自己都圆不过去了,只能低头认错。
他本要责怪嫣然几句,她竟再次晕了过去。他狠下心要将她送回杜府,她却不知从哪拿来一把剪刀,差点在脖子上戳了两个窟窿。
他无奈,将玉屏逐出了府,留下杜嫣然在芙蓉院中闭门反省。
即使再生气,他也不能当着兜兜面说出他讨厌杜嫣然的话来,只能当个和事佬,尽量化解她们之间的矛盾。
本来他向苏兜兜道歉,苏兜兜已经不生气了,他却替杜嫣然说话,让她原谅杜嫣然,这让苏兜兜又着起了一把火。
她收了笑,冷冷地问道:“夜大哥你确认她身体是真的不好吗?”
南冥夜一怔,没有说话。
“她的心疾早已经治好了,现在身体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她动不动就晕倒,其实是装出来的,夜大哥你真的不知道?”
他默然。
“其实凭夜大哥你的才智又怎会不知道,你心里早就清楚了,就是不想点破对不对?”
他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叹了一口气。
看到他的表情,苏兜兜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夜大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你了。”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向他表白,然而,心里却是酸疼酸疼的:“那天,你穿着一身白裳,骑着雪照白,经过那间小饭庄……只一眼,我就知道,我的心不再是属于我了。”
“不是在山里的那次?”他惊讶地看着她。
她轻轻摇头:“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你,其实在一年多前,我就见过你了。”
“一年多前?我的确也曾去过墨国。”而且还受了重伤……也不知,那个救他的姑娘……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眼中闪过点点疑惑,还不及细想,就被她的话打断了思绪。
“夜大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兜兜,我……”他不是不喜欢她,他现在很喜欢她,可是他没有她的勇气,他说不出口。
“因为我没有杜姐姐好吗?”她想起了玉屏说的话,又想起了在那次睿王府发生的事:“因为我是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孤儿,我做过小乞丐,我不会琴棋书画,我不懂礼节,我不如那些名门闺秀,我没接受过什么正统的教育……”
“兜兜,你别说了,是我错了。”听到她带着伤痛的声音,他的心似乎要碎了。
“不,我要说,我一直都想说的。”她坚持道:“夜大哥你不欠杜姐姐的,她的第二次生命是你给的,如果你曾经欠过她什么的话,还给她一条命,难道还不够吗?”
“我给过她承诺。”他的心绪已经完全乱成一团,只能凭着第一感觉回答她的话。
“承诺?难道不论对错,都必须要履行承诺吗?就算她变了,她已经不是你曾经喜欢的那个她了,你也要依然坚持下去吗?”
他明显有了动摇,过了半天,犹豫道:“可是她很脆弱,她需要人保护……”
“呵呵……”苏兜兜轻笑了起来:“脆弱?明明身体好好的,却没事就装作虚弱的样子,晕倒几次,这就是脆弱?”
见他无法反驳,她又问道:“那么,我不脆弱?我不需要人保护?就因为我不是一出生就带了病?”
“兜兜,不是这样的……”他摇头,惶惶不知所措。
她面色凄楚,为了他,她放弃了寻找亲人,千里迢迢来到陌生的离国,在别人不屑的目光下赖在他的王府里白吃白喝,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心里的痛,他可曾知道?
“夜大哥,你心疼过我吗?”她喃喃地问。
他正要回答,小兰很不会挑时间地端药进来了。
苏兜兜仰头喝尽了那碗药,他轻声问道:“不觉得苦吗?”
“不苦。”她摇头,再苦,能有她心里苦吗?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的话有问题,抱歉看着她。
“夜大哥,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安歇吧。”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平息了下来,表情和声音都显得很平静。
南冥夜踯躅了一会,想到一大早就要去上朝,而且她也需要休息了,这才嘱咐道:“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苏兜兜对他笑了笑,他转身离开,又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回头看了好几次,这才关上门,走回他的屋子。
他前脚刚走,苏兜兜就告诉翠蝶她们,她要睡觉了,让她们也回旁边的屋子休息。等众人都散了去,她强作精神穿戴整齐,从怀里摸出那块南冥夜留下的金牌,放到床褥上一个显眼的位置,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若是我告诉你,我曾救过你的命,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屋外传来咚咚的四声更鼓声,苏兜兜将目光从那块金牌上收了回去,飞快地打开柜子,将她的宝贝药瓶以及几件衣服打成了个包袱背身上,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她生活了半年的小屋。
过了年,她就十七岁了,她觉得,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很快,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银白色。一匹快马在夜色中飞奔,忽然,马的主人发现前方的路中间似乎躺着一个人,他勒了马,仔细地查看了周围,在确定这不是有心人设下的圈套时,才伸出手,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
——是她!
他来不及感受那久别重逢的喜悦,忙将她抱到胸前,用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再一探查,他发现她整个身体已经冻僵,唯有额头烫的惊人。
“该死——”他低咒了一声,急忙将她抱上马,抬手狠狠抽了几鞭马臀,座下的马立刻发飙狂奔起来。
身下的颠簸让苏兜兜苏醒过来,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慕容月……”
她轻声唤了一句,随即又陷入了黑暗中。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一张裘皮铺成的床榻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雪白的纱帐,她缓了很久,才渐渐有了些力气。
“呃……”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哑了。
听到了她发出的声音,一个十六七岁的红衣女子嘻嘻笑着走了过来。女子端了一碗药,扶她起来喝了,待她喝完药后说道:“你终于醒了,哥哥他这些天都要急坏了,差点把温长老的药庐都给掀了。”
哥哥?温长老?
苏兜兜迷惑地看着红衣女子,不知道她说的都是些什么人。
“嘻嘻,不用怀疑,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啦,我叫唐萱,是唐傲的妹妹。”
唐萱,唐傲?
苏兜兜还是不明白。
“咦?你不会连我哥哥都不认识吧?”红衣女子一脸诧异,很快,她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太有可能了!难怪我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他装深沉死活不肯说,原来他也不认识你啊!”
她的脸上刚刚露出明了的笑容,立刻又作了沉思状:“可是不对啊,哥哥他可不是个管闲事的人,更别说救人了……他那么紧张你,肯定和你有一腿!”
经过这一番推论,唐萱似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而苏兜兜,在回忆了很久之后,想终于起了那****收拾了银蜂之后,曾遇到过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说,他叫唐傲。
如此说来,竟是唐傲救了她,她还以为是慕容月呢。
话说回来,她必须要向这位唐萱姑娘澄清一下,她和唐傲,半腿都没……
“萱姑娘。”她清了半天嗓子,才勉强说出话来。
“嗯,我叫唐萱,叫我萱姑娘也可以。”唐萱的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那无忧无虑的模样,像极了曾经的苏兜兜。
“我和唐傲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苏兜兜尴尬地对她笑了笑,“你误会了。”
唐萱笑得更欢了:“瞧你那害羞的模样,有什么啊!哥哥他那么多女人……”
“萱萱!”
门外传来了男子的呵斥声,唐萱忙闭上嘴,堆上一脸的笑:“哥,你来了啊!”
“我再不来,还不知会被你编派成什么样子了。”唐傲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很快就关上了门,走到里屋。
“哥哥可不要冤枉我哦!我只会说哥哥英明神武,哪里会编派哥哥。”
“狡辩,刚刚我明明听到……”
“可那是事实啊!”唐萱无视唐傲投过来的杀人目光,不怕死地说道。
“萱萱,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和秦歌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吧。”唐傲轻松又坚决地说道。
“好哥哥不要啊——”唐萱忙上去拉他的袖子:“萱萱知错了,哥哥不要那么狠心嘛,你明知道人家不喜欢他的。”
“不喜欢他为什么要送他香囊?”唐傲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似乎并不为她所动。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在香囊里放了一点点新做出的毒,想拿他做个试验嘛!”事情关系到自己的终生幸福,唐萱只好将实情说出。“只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是吗?拿我的人做试验?不错、不错,小妮子挺会找人的……”唐傲笑了,那笑容越笑越冷,到最后,变成了一副硬邦邦的扑克脸:“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发现的早,这会秦歌他半条命都被你给试验掉了!”
唐萱自是知道香囊里面毒的厉害,见哥哥是真的生气了,遂老实地不敢再说。不过只是一转眼,当她看到哥哥对床上躺着那位病号表现出了少见的柔情时,又嘻嘻哈哈地说开了。
“哥,妹妹我不负哥哥所托,终于将这位……”她卡了词,问唐傲道:“她到底叫什么?”
唐傲头一扬,拽拽的不回答。
唐萱见哥哥又开始摆架子,哼了一气,扭过头问苏兜兜道:“这个,我叫唐萱,你叫什么?”
“我叫苏兜兜。”
苏兜兜对她笑了笑,心想这个叫唐萱的女子还挺有意思的,都已经说了三遍她叫‘唐萱’了。而且听她刚刚和唐傲的对话,似乎她也喜欢用毒,那么将来有机会的话,她们俩倒可以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