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件事……”
“嗯?”
在一顿好饭好菜的伺候下,孔东芩的心情才好转些。她抬眼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只见其竟然露出了几分忸怩之态。
“......”
郑云桑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险些被呛到。扪心自问,他为人光明磊落,无所畏惧,直到今日遇上了此事才知道何为有口难言,做贼心虚。
“郑大人没事吧?”孔东芩娇声关切道,心中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明知道...同你拜堂成亲的人不是爷,为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大人觉得我该说什么?”
“真相。”他直直地盯着孔东芩的双眼,目光炙热。
孔东芩察觉出他的诚意,不免觉得可笑。
“从新婚那夜我便有自知之明,这里是雍王府,帮助我就等于和雍王过不去,所以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郑大人若懂得怜悯,那便应该把这屈辱的真相好好藏起来,不要让我发现。可惜我本无意做愚昧之人,如今发现了倒也无妨,早些看清现实还能早些做好准备。
郑大人心性坦荡,想必也是不愿做此事的。但君臣为上,你的自尊和骄傲在雍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明白‘命令不可违’的苦衷,所以不责怪你冷眼旁观,但若你想借我把此事公之于众,以消解内心的愧疚,那我真瞧不起你!”
她的话说得不好听,甚至还有故意挑衅的意味,可郑云桑没有一句反驳,只是紧绷着身子而坐。良久沉默后,他才开口道:
“抱歉。”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从他口中呼出,但却稳当地落进了孔东芩心里。它们仿佛是他魂魄里一直以来缺少的东西,就在方才沉默的间隙被创造出来,然后融进了他的身体和精神里。孔东芩不由再次打量这个人,他好像突然离自己很近。
“太阳出来了。”
孔东芩迎着暖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感觉此刻自己的身和心似乎都像个张开了的河蚌。
“是我欺瞒犯上,玷污了御婚,若娘娘要怪罪,那便由我一人来承担吧。”郑云桑说着,把贴身的佩剑取下来放到她面前。
孔东芩拿起来掂了掂,马上又放了回去。“郑大人果真是条汉子,竟愿意以命相抵,但杀人才需偿命,你付的代价会不会太高了?”
“娘娘可取在下一条手臂。”
见她没有行动,郑云桑又说:“我这条命虽只属于王爷,但若命该如此,那便听之顺之罢。”
“你!......”孔东芩感觉胸口一窒,深呼吸几次才平静下来。
“郑大人以为这一刀下去便两清了吗?!砍下手臂不过是一瞬间,但赎罪却需要过程。你真的想为了自尊而舍命吗?”
“我不是为了自尊!”郑云桑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所以你是为了雍王?”孔东芩望着他沉默克制的神情,不由感到舌尖发苦。“忠诚可畏,但事分对错。我不会再为此责怪你,你也无需承担别人的错。”
“到底还是名字取得不好,云雾渺渺,桑野平平......我看你以后便改名为郑和隋,借和氏璧和隋珠沾沾贵气,或者郑大宝也好,简单直接。”
不知是不是出于宽慰,郑云桑朝她笑了。他的牙齿尖尖的,阳光下充满了少年气息。没想到这个头次见面就威胁她,讲话做事极其无礼的男人有一天也会对她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
“笑什么,你看不起我?”
“在下怎敢?”有一段时间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她吃东西。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向爷求得出府的机会?”
孔东芩怒道:“因为我不服!就算我不是他想娶的人,他也不该这么对我。任何人都不该被这样对待。况且,他不愿娶难道我就愿意嫁?!管他什么黄金碧玉般的美颜,什么富可敌国,权倾朝野,我还看不上呢!”
不过是说话声音大了些,周围就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瞅啥呀,吃你们碗里的饭!”老罗朝四周吼了一圈。
看见是一男一女,这些好事者就更好奇了,如果不是碍于郑云桑的气势,他们巴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凑过来看个究竟。小二懂得察言观色,于是连忙把那几桌人赶到了楼下。
唉,没想到英勇神武如郑大人也免不了此等俗情纠缠。他本想再偷听几句,却被老罗挥舞着拳头吓得滚下了楼。
“就算你出身尊贵,我也容不得你对爷放肆。”
孔东芩挑衅一笑。“哟嚯,你想教训我?”
郑云桑皱眉,刚想开口就见店小二又回来了。这次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客人。
走在前头的是一位略显富态的妇人。她身穿掺有金丝绣制的锦缎,满头满手的宝石珠翠,行装奢华却也不失品味。跟在她身后半步的少女,走路时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她不似本地女子一样有结实的臀部,整个人纤细柔弱,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清纯娇俏。二人往离他们最远的一张桌子走去。
少女面带丝巾,入座时朝他们遥遥一望。孔东芩望见她眼泛柔光,颇感微妙。
“那正是薛家的主母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