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草匪难辨。
四散伏低在草丛中的,是灵蛇寨特别挑选的两百名精干山匪,个个杀气腾腾,混不畏死。
牛猛许以重赏,这一票干成可得百两纹银,若是受伤亡故,更有加倍补偿给亲眷。他们身穿着宏康弄来的西戎军服,外罩黑衣,手上的兵器都是牛猛特别从各处收罗来的西戎武器。沿着官道两侧,掩低了身子,缓缓前进。
在灵蛇寨悍匪之后,是宏康的五十名私兵,跟着宇文风和叶流,一语不发,紧随其后。
出发之前,武越是想要和“宏流”争个面子的,被牛猛和宏康好说歹说劝住了。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出门打打杀杀,不吉利。留下三人在灵蛇寨吃酒玩乐,几个小头目和“宏流”,“宏风”一起带着两百五十人前去偷袭。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偷袭的绝佳良机。空中乌云密布,将一轮明月深深地掩蔽起来。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灵蛇寨的山匪们在此活动多年,熟门熟路,莫说是没有月光,就是黑布蒙上了双眼,也能走个八九不离十。两百多人在草地里行动,悄无声息,只有偶尔几个小兽被惊动,窜出来四散奔逃。
大辰的辎重队,就驻在官道上,扎下营帐。
大辰的官道宽阔平整,两边又有隔离野兽的矮栅,十分适合扎营。况且根据官道的规定,夜间宵禁,禁止任何人等在官道上行走。是以辎重粮队,多就在道上扎营,可省去很多开辟平整草地的功夫。
辎重队几十辆大车,加上护送的兵丁官士,牛马几百,扎下营来,也有好几里地。所幸大辰原本就是以武立国,行军操典严密细致,纵然是辎重部队也是井然有序,天黑之前一个时辰就布下了所有的营帐,这时候,都已经用了晚食,躺下休息了。
此处仍是大辰地界,离着高远城和前锋营尚有几天的路程,不算前线。是以辎重队虽然按例布下了营边哨戒,却没有派出远探。
各个营帐也没有管制灯火,大多点着油灯,有的还在营门之前燃起篝火,以驱散野兽。这在远远接近中的灵蛇寨山匪眼里,简直就像是毫不设防的金银财宝,敞开了大门,任人取用!
灵蛇寨的山贼出发之前,宏康曾经讲过:月夜袭营,围为先,举为后。围若游蛇过沙,无声无息,举似春日惊雷,须矣崩山。在大辰官兵好好休息的时候,山贼们已经形成散阵,把整个车队包围了起来。截杀军粮辎重队伍,非比寻常剪径,能杀得一个,就需杀得一个,若是逃脱了几个兵丁回去报告,就又是一份麻烦!是以牛猛出发之前,下了重令,杀无赦!
大辰的哨兵,今天也有些懈怠。毕竟还在国境之内,又远离前线,任谁都不会想到,在此处会能遇到袭击。一个哨兵上岗之前,也是多吃了点晚食,此时五脏府里翻腾,忍不住就要出恭。见四下无人,长官也不在近前,干脆放下长剑,跑到旁边野草丛中蹲下。说时迟,那时快,就有一个山贼伏在近前,高高跃起当头就是一斧。结结实实砍在哨兵脑袋上,哼也不哼就一命呜呼!
以此为号,所有的山贼都跳了出来,蜂拥而至。很多大辰的官兵,已经脱了衣服睡在帐中。还来不及起床抵抗,就被山贼杀死!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伴着受伤之人的哀嚎,又有牛马被误伤的嘶鸣,整个营地陷入一片混乱。
辎重队虽然骤然遇袭,毕竟也是大辰的正规部队,不出片刻,队伍逐渐恢复。很多兵卒黑暗之中找不到各自的伍长,什长,也就自发组织起来,进行抵抗。有些人尚未来得及着衣穿裤,就穿着内衬和山贼厮杀。
灵蛇寨胜在突袭,大辰辎重队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砍杀了十几人。一旦混乱稍微平复,正规军的实力就展现出来。山贼的厮杀,多是勇武械斗,毫无章法可言,一刀一斧,用尽全力。而大辰官兵,常年训练,步行阵法,异常熟练。一人对一人或许武力上不占优势,他们却懂得相互配合,共同进退。有些山贼,杀红了眼睛,走进营帐,径直就闯。还未撩起营门,就被一支长枪当胸透过。原来是营内的大辰兵士,隔着营帐观察人影,指挥门口的数人以长枪拒敌。
也有武勇的山贼,挥舞一把巨斧,身高臂长,无人可近。骤然遇袭,大辰又无弓箭手随军,一时半会儿,拿他毫无办法,却有几个兵士,牵来两头拉车的黄牛,在股间狠狠一刀,驱使黄牛,直冲山贼。
黄牛数百斤的重量,被砍一刀,疼痛异常,奋起四蹄直冲山贼。那个持斧的山贼的确是武力惊人,一招力劈华山硬抗奔牛,将个铁斧生生砍入牛头,把黄牛活活劈死。然而黄牛头骨,坚硬异常,一斧砍入,是用尽了全力,也占了奔牛高速冲锋的便宜,再想要拔出来,就无计可施了。杀得了其一,退不了其二,被第二头奔牛掀翻在地,几个兵士一拥而上,砍成肉泥。
叶流的队伍,却并不出力。远远的伏在外圈,做些假装的厮杀。根据宏康的命令,此阵厮杀,不单单要将大辰兵队消灭,也要见缝插针偷偷杀伤些灵蛇寨的人马!所以这些西戎军的精英,有的甚至拔下死伤的大辰官兵衣服,套在身上,假扮大辰人,反过来杀戮山贼。两方此消彼长,互有伤亡。
在这乱军之中,唯独不见了宇文风和叶流。两人按照事先的安排,在乱军之中四处穿行。终于摸到了一个营帐之外,这个营帐,外观看起来,平平无奇,和其他所有的营帐都一样形制。唯一可说不同,也就是稍微远离了一点其他营帐,有些孑然于世。但是细看营门,却有不同,门口挂着一穗织锦!
叶流回头看了一眼宇文风,后者点点头以示确认,两人压低身形,观察左右,确认无人注意,随即展开身形,迅速窜入营帐!
“汝终于来了。”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