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回到家,男主人国富便向妻子惠清讲述了,白天黄脑门驯服张老三家大枣红马的事情。
惠清坐在窗前安安静静的听着,不时地向窗外张望着。
由于夏季炎热难耐,鸡鸭鹅都露宿在外不愿进到禽舍里。黄脑门会飞,趴在禽舍的最高处,脑袋耷拉着正在熟睡。
黄脑门的睡姿跟任何一只鸡都不一样。
小鸡们大都把脑袋瓜子插在翅膀里睡着。
成年母鸡们则因为肥胖把头插翅膀里睡太费劲,所以或者蜷缩着、或者把翅膀半张开意欲遮挡自己。
大花公鸡则用喙顶着地面睡,大鸡冠子发沉,促使它的脑袋瓜子一会儿往左歪一会儿往右歪。
最特殊的就是黄脑门了,它的睡姿就像个小孩子,一会儿蜷缩着侧卧、一会儿身体伸展着仰卧,时不时地还会发出梦呓声。
就这样望着黄脑门,听着丈夫津津有味的讲述着它驯服大枣红马的事,恍恍惚惚间惠清又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小儿子三果。
三果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子,可能是每天白天里活动量太大,他在夜晚睡觉时总是各种睡姿。
或者蜷缩着侧卧、或者身体伸展着仰卧,三果总是不时的变换着睡姿,有时还会说梦话。
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双眼,惠清想着小儿子三果顿时悲从心来,又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哭泣起来。
“唉呀你这个人!这正说着黄脑门,你怎么就又想三果了呢?别哭了!三果在亲妈那儿好着呢!”
每次妻子因为想念三果哭泣,国富都很烦躁,可是又不忍心过度责怪妻子。
惠清是个最标准的贤妻良母,内心极度温柔善良。这样一个女人,让人无法过度责怪,否则会于心不忍、良心不安的。
“我明天就去乡里给惠珍打电话,你就别哭了啊!我明天肯定去好不好?别哭了……让邻居听到了多不好……”
能够说出口且行之有效的安慰话,也就这个了。国富深深地了解自己的妻子,但是对于去乡里打电话这事他没能给予重视。
“我明天也去!”惠清压低了声音,突然说道。
国富立即被吓了一跳,“你跟去干嘛?”
“我要亲口问问惠珍,我要跟三果通电话……”说着说着,惠清就又低声哭了起来。“我的三果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老是梦到他浑身是血……”
“唉!你就胡思乱想吧!做梦都是反的!三果现在跟他亲妈在一起,肯定比在咱家过得好,你就瞎操心吧你!……”
“惠珍能有那么好心吗?从小到大,她心里只有她自己……”惠清呜咽着,无比的伤心。
“好歹三果也是她的亲骨肉啊!亲妈还能把亲儿子怎么样吗?你可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你这个样子要到什么时候?到底有完没完了?”
国富又是心疼妻子、又是厌烦她总是乱想,说话的语气不免就重了些。
惠清立即就忍住了声音,拉过去被子蒙住了头,背对着丈夫躺着。
她是个极其要脸面的女人,即使是丈夫这么数落她,也会令她立即收敛住自己的情绪,然后独自慢慢消化。
国富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但是至少让她住声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国富沉睡的呼噜声。
惠清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伫立在外窗台上的黄脑门,一直悄悄的看着屋子里火炕上蒙着被抽泣的女主人。
盛夏时节窗户敞开,刚才男女主人在屋子里谈话时女主人突然低声哭泣,就一下子惊醒了躺在禽舍棚顶上的黄脑门。
它悄悄地飞到外窗台上,一直伫立在那里聆听着。
“妈妈……”它的心里不停地冒出这个称呼,从嗓子眼发出来后却是低沉的“咕咕”声。
女主人蒙着的被子渐渐的不再抽动,估计她是太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吧。
黄脑门就在外窗台上趴了下来,歪着头躺着,痴痴的看着屋子里火炕上蒙头而睡的女主人,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黄脑门是一只有思想的小公鸡。它不仅仅能听得懂人类和各种动物的语言,同时也有自己独立的人格。
它对女主人有着浓烈的情感,是孩子对妈妈的那种依赖和深爱。可是,它表达不出来。
小鸡出壳,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误认为自己的妈妈。可是自己出壳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大花猫,不是女主人啊!
可是黄脑门很确定自己喜欢女主人,就像孩子深爱妈妈那样的喜欢。
此时看着蒙头而睡的女主人,黄脑门满心的担忧。哭过了再蒙头睡觉,会不会变成了傻子?
这些人类世界里的常识黄脑门是怎么掌握的,它自己此刻还没有过多的思索。
现在它只想让女主人露出头来好好睡觉,哭过之后蒙头大睡容易闷成大傻子啊!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黄脑门想了又想,正在思索时偶然转头看到了大门口混吃等死的大黄狗,顿时计上心来。
当男主人国富被大黄狗不停歇的吠声惊醒,一回头就看到了身旁蒙头大睡的妻子。
还来不及起身查看大黄狗狂吠什么,国富一把扯下了妻子蒙在头上的大被。
“这大夏天的,你要捂死你自己啊?”
被子被扯了下来,国庆打开电灯,顿时被满头大汗的妻子吓了一跳。她面色通红,浑身不停地发抖。
“惠清!惠清!你没事吧?惠清!……”国富惊慌失措的摇晃呼喊着妻子,急得差点就哭出来了。
惠清艰难的睁开双眼,双眼通红的望着自己的丈夫。“三果……三果……”
惠清病了,大病不起。
自从三果被他的亲妈惠珍带走之后,惠清就每天都过度担心和焦虑,终于思念成疾病倒了。
国富请来了村子里的赤脚医生,给惠清挂了点滴,却迟迟不见好转。
后来国富花钱雇了张老三的马车,打算带惠清去县城里的医院治病。
用两层被褥把马车铺好了,正要准备出发,远山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狂风而至、闪电袭来。
“要下大雨了,咱们还是避一避吧,等雨停了再走吧!”
张老三见风云突变肯定有雨,立即跟国富一起卸车,把车上的被褥急急忙忙的往屋子里拿。
“我得马上把马牵走,别等会打响雷它在毛了……”
张老三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大枣红马不停地斜睨着伫立在一旁的黄脑门,一直乖乖的站立着,根本就没有炸毛的意思。
暴风雨转瞬间袭来,越下越大。
“唉!这天气看来是去不了县城了,可咋整啊?”国富心急如焚的来回踱步、不知所措。
“国富,要不你去请赵大仙来给惠清看看吧!这吊瓶都挂好几个了也不见好,恐怕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吧……”
张老三吧嗒着大烟袋锅,蹲在一旁给出主意。
“唉!行吧!等会雨小点我就去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