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国都,皇宫书房。
南朝国王手握密信,仔细看完,再融进火光。火苗跳跃了几下,信纸化为灰烬。
自喃喃道:“东嘉胜了……”
钱鹤灵朝门外看了看,低声询问:“嘉瑞帝长生不死的传言坐实,皇兄打算如何?”
王上揉揉太阳穴,睁开满布血丝的双眼,疲惫尽显,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字——
“等。”
“等?”
钱鹤灵疑惑:“为何?”
“北域与东嘉多年宿敌,孤不信没有转机。阿鹤你要记住,战场就是博弈,压倒性的力量不是没有任何回转之力。”
钱鹤灵折扇在腕间转了个圈:“皇兄的教诲臣弟记住了。”
*
翌日,战鼓通天,二战起。
夏侯不顾反对负伤上阵,贺芒依旧在金简担作护卫。
金简看得明白,贺芒就像个小孩,心情冷热交替飞快,好奇时冒死都能凑过来,高兴时称兄道弟,生气时一点面子都不会给,是个绝对的二愣子。
二愣子在耳边叽叽喳喳:“金先生,您是怎么想到那个主意的?这主意真的有用吗?要是找不到那个背后操控的人怎么办?要是操控的人不止一个怎么办?还有……”
金简一把捂住他的嘴,一句一句的回答他的问题,却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是个人都能想到。不确定。凉拌。我哪知道。闭嘴!”
“唔唔唔……”被捂住嘴也不消停。
金简突然对自己的决策感到后悔,要知道这么吵他就不该让贺芒留下。
金简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贺芒被捂的喘不过气,却拉都拉不动,好不容易能大口呼吸,又开始问。
“呼!金先生……您究竟是什么人呐?”
既然元帅不告诉他,他就自己问本人。
“既能治病,又会谋划,元帅和你们西蜀的将领都对您恭恭敬敬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金简挑眉:“难道我不厉害?”
贺芒一愣,老实答道:“额……厉害。”
金简道:“那我就是厉害的人。”
贺芒:“……”
行吧,问了也白问,贺芒心痒得猫抓一样,更加好奇。
刮过一阵大风,贺芒不由得眯起眼睛,定定的朝一个方向看去,大地广袤无垠,似是无边无际。
突然,他猛地一拍脑袋:“完蛋了!”
夏侯此时的感觉并不是很妙。
昨日情景再现,东嘉大军依旧是老把式,那些傀儡已经将厚重的铠甲丢弃,露出一张张苍白的脸,眼神空洞却瘆人。
这些人昨天在他们手上死过数次,今日虽然脑壳不太灵光却依旧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两国士兵们同时有了青天白日活见鬼的阴冷感受,脸色铁青。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今日就是来送死的,谁能和不会死的敌人拼战到最后?
但一想到元帅大人今早气势昂然的一番话,腹中酒淳而烈,似如火焰熊熊燃烧,士兵们眼中不由得透出几分希翼,齐刷刷地看向马背上雄姿英发的元帅。
元帅既然说了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
承载着希望的元帅大人不耐烦的听着对面一遍一遍重复昨天的战前宣言,一边吐槽操控者的不用心一边心急如焚。
副将快马赶上,他连忙问:“如何了?”
“元帅,迷药都准备好了,时间一到就可点燃。只是……”
夏侯急喝:“只是什么?”
副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勉强地说道:“只是风向不对。金先生的意思,是点燃烟草,将迷药混入其中,随风卷去。可现在,风对着咋们刮来了……”
夏侯元帅反应过来:“啥?!风向……我去,把这给忘了,这糟心玩意儿那可咋办呀!”
副将心想我怎么知道咋办,硬着头皮提议:“那,那要不然,小的快马再跑一趟,把金先生带过来?”
“想啥呢!这哪来的及呀!”夏侯元帅赶紧摇头,无奈只能自己出主意解决,“既然风往咋们这里刮,咋们就把这群布偶娃娃往自家边上带!吩咐将士们,干活去!”
说着连人带马,在战鼓终止的那一刻,转身就跑。上万士兵,在元帅大人的带领下,还未搞清楚现状,全都不明不白的往回跑去。
东嘉显然没有派正常人上场,傀儡被人操控,脑力水平直线下降,应该说根本不会思考,看见夏侯带兵转头跑了,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另一边,一瞧风向不对,贺芒急了,在金简面前来回不停地踱步,要不是金简太过淡定悠闲,他指不定就跑出去了。
“我说金先生,瞧见风向没有?您这计策莫不是要坑自己人吧?”
金简不知哪弄来一张躺椅,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享受阳光的爱抚,还给贺芒一张慈祥的脸,一句话也没说。
“……”
“金先生您倒是说话呀!”贺芒锲而不舍,死死追问。他自认已经摸透了金简的性格脾气,人虽阴森声音恐怖,可是会说会笑还救过元帅,是个心善之人。所以他越加放开来以朋友的态度和金简相处。
不知道夏侯元帅以及各位西蜀将领大人知道贺芒所思所想会做出什么反应。大概是摇头哀叹,甚至是一人一口唾沫喷醒这倒霉玩意儿吧。
金简对待贺芒确实是好脾气,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贺将军,里面粹了阳光,染过金色,不再古井无波。
他淡淡道:“闻到味道没有?”
贺芒嗅了嗅:“味道?什么味道?”
金简又道:“那听见声音没有?”
贺芒又仔细听:“声音?卧槽!味道我也闻到了!”
马蹄纷踏的声音还在几里之外,动静并不大,若不是四周安静他又仔细去听,是没有人会注意的。然而马蹄声中并有厮杀呐喊,而是飘来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听到了闻到了那还急什么,你家元帅大人又不是你这种小孩,这么多年的仗不是白打的。”
贺芒:“……”好好的为什么又要贬低他一下,还是跟元帅比,他都不敢生气。
烟草已经点燃,说明计策已经开始实施,贺芒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元帅怎么把人朝我们阵营里引过来了?难道……!”
金简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上那股颓然之气稍稍散去。他今天连那套红漆护甲都没穿,只一身黑衣,在白日里显眼夺目。
平日低哑吓人的嗓音今天好像也被阳光温暖,变得有些许温度:“你准备一下,等会儿好去接应夏侯元帅。”
贺芒点点头,去准备了。
等他率领小队赶到时,烟草燃烧起的漫天浓雾已经在随风飘舞后散得七七八八,空气中的气味除了有些呛鼻,对已经服下解药的他来说却是影响不大。
“你来啦!”夏侯元帅正发愁,“你看的出来哪个人是什么背后操控者吗?”
金简辨认了一番:“嗯……看不出。”
夏侯为难道:“那金先生让我们将人绑回去,咋们该绑谁啊?”
“这……”贺芒习惯性地抓抓后脑勺,抓掉了一根头发,看着这根不短不长的头发发愣,赫然从嘴里蹦出一句,“干脆扒干净了全都抓回去让金先生自己挑吧……”
怕元帅误会自己,又道:“即便没有,也可以当俘虏嘛!”
夏侯元帅目光深沉,拍拍贺芒肩膀,委托大任:“好主意,那就交给你了。”
他能想象到时候的场景,不忍直视啊……
贺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也不害臊,一阵鼓舞军心的话语之后,发下命令:
“咋们以前都按人头封赏,今天没的分,就看谁扒的衣服多吧!”
夏侯元帅一口老血堵在喉咙,觉得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贺芒这个小兔崽子,军令可不是用来这么玩得……
金简迎风而立,衣衫浮动,等待战士们凯旋而归。
贺芒御马而来,少年之姿意气风发,士兵们洗去昨日的无奈与痛苦,恍若新生。而身后一片白花花的人影昭示胜利的归属。
等等……一片……白花花……
金简刚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在那群人身上转了两圈,又转到贺芒乐呵呵的脸上。
这个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