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你几时对子美公平过?我真怀疑子美不是你亲手的,而是顾大人从外头抱回来的,不然怎么会有你这样偏心的母亲!”慕容悦咬牙切齿。
顾鸣眼眸不经意的颤抖,眯着眼笑道:“长公主这话可是说笑了,子美乃是我顾府嫡子,这是顾府宗谱上都写着的事实。”
“嫡子?”慕容悦审视了一圈的人,触视到顾子美一闪而过悲伤的眸子,语气更是淡了起来,说:“宗谱上的妻子亦可以是休,何况只是一个被提出家族的嫡子而已。”
慕容悦理了情绪,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目光下轻轻挣脱开慕容宥的怀抱。
“阿悦。”慕容有无奈喊道,手臂一伸,再次将慕容悦给拉了下来。
他到现在都摸不清楚这精灵古怪的小妹脾气,有时张扬,有时安静,有时无情,有时又情深似海。
“悦儿!”皇帝带着冷意喊了声,却没有止住她的脚步。
慕容悦迈着步子,面无表情的走到顾夫人面前,抽开她手里的纸张,轻抚了两下,仔细的扫了一遍,道:“我再说一遍,顾子美是我慕容悦的人,即便我慕容悦明日将出使南国,即便我可能这一世都不能回西国,可我慕容悦依旧是西国的长公主,那顾子美也依旧是我公主府的管家!您说是吗?父皇?”
皇帝还未答话,顾夫人带着尖利的声音质问着:“难道长公主便能强抢男子不成?臣妇只听说过哪些纨绔之徒强抢女子,如今长公主还想返过来不成?即便如此,天子犯法都与庶名同罪,长公主又何必拿身份来欺压臣妇,天子脚下,自有陛下做主!”
“闭嘴!”顾鸣一惊,连忙扯了一下顾夫人,低声喝道。
原本顾鸣还很疑问,顾夫人为何这般执着于顾子美回来,当初是她百般阻扰,让他留不下来人,如今,竟然主动来要人,这让他觉得或许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去的怨恨也该去了,现在倒像是他天真了,低估了她的恨。
说是要将顾子美要回去,却一步步的激怒慕容悦,让慕容悦显得对顾子美的关心越来越重,使得陛下与皇后看不过去出手除去顾子美为止!
慕容悦是认定的和亲者,又怎能予情与他人!
顾夫人目不斜视的盯着慕容悦,宛如一个不畏权贵的巾国英雄。
慕容悦眯着眼,眼角闪过一丝冷芒,若顾夫人对顾子美下毒仅仅是惹怒了她的话,如今这步步算计完全是让动了杀心。
“强抢男子?顾夫人这词倒是新鲜,本宫虽然民间养出来的,礼仪教养却是样样不落,何来做这等荒唐之事?”她挑眉问。
“臣妇幼子……”
“父皇,这乃是顾夫人亲自按下的契约书,此生顾子美不再是顾家之人!如今顾夫人这般出尔反尔,倒是让儿臣见识了一番顾家的脸皮之后,当初子美年幼,你们便不管不问,丢入普及寺让其自生自灭,如今本宫将他带回来,按他的才能做个管家,你们顾家变是那也不许,这也不许,甚至本宫强抢男子这等逆天的罪名都仍了出来,难道你们顾家都是一群无赖不成?”慕容悦越说越怒,若不是草原王室在场,她怕是当场都要暴走了!
顾夫人愣了愣,她没想到慕容悦竟然会以旁观者的身份来替顾子美说话,并且适当的表达了她对顾家强势的不满,而强势,恰恰是皇室不能容的!
鸦雀无声。
全场只能听到心跳加速的声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皇帝,一点也没有受他的龙气威严所影响。
顾家,五大家族之一,身份尊贵,权倾朝野,然,皇室终究是主,顾家依旧只能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夫人的算计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将顾家整个赔了进去。顾鸣淡淡的看了眼顾夫人,默不作声的垂了下去。
皇帝眉梢微敛,道:“将契约书呈上来给朕!”
章高连忙下去将慕容悦手上的东西拿上去递给皇帝,垂在一旁。
“顾夫人,这黑纸白字写的清清楚楚,你却还要纠缠悦儿,毁她名声,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皇帝“啪”的一声拍着椅子,含着温怒道:“一个顾子美,是你顾家不要之人,悦儿如何收留不得?再者,她收留你亲子,一没亏待他,二没虐待他,在你眼里,就成了悦儿强抢男子,一介民女尚且容不得这名声败坏,何况悦儿乃是金枝玉叶!难道你认为天子犯罪与庶名同罪,朕的儿女就得这般白白让人侮辱吗?”
皇帝眸中怒光大放,说到最后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乃是中秋佳节,却因为顾家成了刑场般,紧张万分。
顾夫人脸色煞白的跪了下去,哭道:“陛下圣明,那契约书不是臣妇心甘情愿签的,而是长公主强行按着臣妇的手签的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今夜的湖面就如这席面般接二连三的丢入石子而泛起的涟漪,在众人本不平静的心上划起一道道的水纹。
慕容悦当众不雅的翻了翻白眼,看都没有看顾夫人一眼,倒是顾鸣,长长的叹了声气,脑中回忆的却是多年前的事情。
如若那时候,他再强硬一些,或许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纠缠不清。
“陛下,臣有罪!”顾鸣低沉且又稳重的声音在皇帝的龙威之下淡淡响起,带着一丝颤音。
“哦?何罪?”皇帝淡淡道。
顾鸣咬了咬牙,器宇轩昂,落地有声的声音道:“臣不该受内人蒙蔽,当众抹黑西国的脸面,臣更不应该在不查清事实的情况下,不分青红皂白的向长公主讨要人!”
顾夫人一听,狠狠的剜了一眼顾鸣,却被顾鸣无意中给点了哑穴。
这些慕容悦、苏年锦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任何人说话,毕竟,这件事情越早解决越好。
皇帝虽然没有发作,但面部绷紧,显然是动了真怒。
“陛下,顾夫人也是爱子心切,如今被悦儿得了便宜,自然是失了些理智,而且,这些年帝都也是盛传顾夫人精神不太好,许是如今还迷糊着呢,况且今日可是中秋佳节,达蒙可汗也是在此,可不要因为一点小事扰了雅兴。”皇后握着皇帝的手,柔声抚慰着,如暖风拂过,去了凉意。
只是这暖,在众人心中,却透着凉意,这一番礼仪皆备的话,却将慕容悦摘得干干净净,全部推给顾家!
皇后,看似柔柔弱弱,却是绵里藏针,深藏不露。
这深宫之人,哪里会有纯真之人……
皇帝抿唇一笑,拍了拍皇后的手,赞赏的目光投去,惹得一旁的贵妃们脸色又是煞白了一分。
“让达蒙可汗见笑了。”
“陛下哪里的话,达蒙能见着长公主这般真性情的人,才是达蒙的荣幸了。”达蒙可汗摇头一笑,温和的目光朝着慕容悦看去。
真性情……慕容悦心中暗笑……
“可汗谬赞了。”慕容悦行了一礼,娇羞道。
这才是宫中女子的端庄典雅,与之前的嚣张跋扈截然不同。
“好了,顾爱卿,退下吧,这中秋佳节,可别坏了雅兴,不然朕可唯你是问。”皇帝挥了挥手,淡淡道。
没有罚,也没有如他所愿,讨回公道,淡淡一句话,将之前的针锋相对化为虚无。
顾鸣下意识的抹了抹额间的汗,恭敬道:“谢陛下。”
强硬的拉着顾夫人,回到席位。
“歌舞开始。”皇帝含笑道:“达蒙可汗,这可是西国最有特色的舞。”
“那本王可是要好好赏一赏了。”
慕容悦回到席位,率先看着后面的顾子美,微微一笑。
从今以后,顾子美是光明正大的算作她慕容悦的人,与顾府再无干系。
“皇姐,明日你要出使南国,你……”慕容清欣凑上来,说了一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出使,大臣去就好,想要聊表重视,那也是皇子去,公主出使,除了和亲便是无它,而南国皇帝登基,正巧也是年轻气盛,广纳后宫并无不妥。
一个女子,嫁去寥寥万里,再无回国机会,无论身份再尊贵,也是寄人篱下而已。
“那今日可要好好看看这半假的上元节。”慕容悦眯眼笑道。
慕容清欣看她没有半丝的伤心之举,反倒是意兴阑珊,也不再多说什么,乖乖的点了头,心头却是苦涩。
公主,看似身份尊贵,实则还不如大臣之女,婚嫁自由。
女子一生,嫁一个心中喜爱之人,才是一辈子的幸福,而公主,便没有这个权利。
歌舞完毕,太后突然道:“悦儿,可愿予皇祖母舞一曲?明日你要去出使南国,少则几月,多则一辈子,皇祖母想要看看悦儿那一舞倾城,以免遗憾。”
“皇祖母,悦儿今日身子不适,不能跳舞,不如弹奏一曲如何?”慕容悦少女般的轻灵的声音荡漾着笑意说。
“好。”
伊然从伶人那里拿了把琴递给慕容悦,将桌上的东西退下去。
调了调音,一首最简单的古琴吟缓缓流畅而出。
这是古琴最为简单之曲,学琴之人必学。
然而慕容悦弹奏起来,更是去了之间的浮躁,仿若世界无尘埃的安静,芬芳香郁,犹如仙境。
苏年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情意一点点的扩散,却又很快的收拢。
这样就够了,这样守着她,一世白头,虽不相依,却依旧是携老了。
曲毕,慕容悦欠身笑道:“孙儿琴艺不佳,污了皇祖母耳朵,还望皇祖母不要见怪。”
“悦儿尽会说些谦虚的话,这曲虽然学琴之人都会,怕是少有人能弹出你这般意境。”太后摇了摇头,钗环相映,温和笑道。
慕容悦应了声,也不如以往那么嘴角去逗太后笑,反倒是安静的垂在一旁,等着各种夸张纷纷到来,兴致去了,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