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她是想说这枚戒指象征的权力很“漂亮”吧？
竟然用那样毫不掩饰的眼神盯着这枚戒指……
就差没把“我想得到它”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莱昂默默的放下了餐叉。
“是啊，毕竟这是卡洛奇家族流传了600多年的戒指嘛。”他微笑着对公爵夫人说，“您很喜欢它吗？”
“不，”巴斯特公爵夫人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到了它曾经被戴在父亲的手上，后来又到了姐姐手上，而现在它被戴在了你的手上……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莱昂耸耸肩，重新拿起餐叉，“对于这枚戒指而言，它的前46任主人都已经成为了历史……而现在戴上了这枚戒指的我，未来也会成为伊思王国历史上不足挂齿的一小段吧。”
公爵夫人没有再说话，她转过了头去，开始专心对付盘子里的羊排。
餐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银质餐刀触碰盘子发出的声音。
塞拉率先解决完了盘子里的羊排——她吃东西总比其他孩子快。
与她相反的是坐在她旁边的洛蒂，她使用餐刀的动作优雅，奈何烤羊排实在有点硬，她得费不少劲才能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7岁的里德力气也不太够，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往往不太在意用餐礼仪——在发现切不动羊排之后，他直接用叉子戳起一大块羊排啃了起来。
……幸好他没用手。
看来自己去寄宿学校念书的半年里，里德还是在礼仪课上学了点东西的……大概吧。
气氛尴尬的聚餐完毕后，巴斯特公爵礼貌的跟他们寒暄了一阵，就与妻女乘坐马车离开了。
送走了巴斯特公爵一家后，莱昂本来想找凯林把信给他，但女管家特蕾莎告诉他凯林今晚有事出去了。
呃，这家伙还真是行踪不定啊。明明没有人命令他，他到底是去干嘛了呢？而且一点都没有向自己通报的打算。
算了，也许是去找线人接收什么重要情报了吧。指望着一个间谍能随叫随到也挺不现实的。
莱昂叹了口气，他趴在窗台边默默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园……发呆。
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多，他觉得他的大脑需要稍微放空休息一下。
微风吹过花从和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声。
只是，一丝不太和谐的声音似乎混入了其中。
“呲……呲……”
……像是什么东西滑过灌木丛的声音。
莱昂顺着声音的来源向下望去，他看到窗台下的灌木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当然，不可能是人。如此低矮的灌木丛里可藏不下人，而且刚才的声音也显然不是人类发出来的。
躲在灌木丛里的动物？
体型较小的……移动速度不是很快的……
以蠕动的方式前行的动物……
……蛇？
“呲……呲……”
这次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一些，声音的源头显然离莱昂很近。
但天色太黑，他看不清那条“蛇”究竟在什么位置。
因此他当机立断……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窗户。
“砰！！！”
可能是他用力过猛，窗户关上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一个从正殿大厅路过的女仆被吓了一跳，差点弄翻了了手里端着的托盘。
“抱歉，吓到你了？”莱昂冲她摆了摆手，左手顺手锁紧窗户。
“啊，谢谢您，我没事……”女仆眨了眨眼，“只是陛下，您刚刚……为什么那么突然的把窗户关上呢？”
“额……”莱昂将视线移到了窗外，“因为窗外好像有条蛇？大概吧，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欸欸欸？！蛇？！”刚刚镇定下来的女仆又被吓了一跳，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个陶瓷茶杯就这样从她手中的托盘里滑了出来……
“小心点！”
莱昂的提醒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女仆看到滑落出去的杯子之后更加紧张，竟然手忙脚乱的想去接杯子，然后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中的托盘……
我的天呐。
莱昂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他已经能够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惨剧。
这是从米兰德商会采购的茶具，一套要15枚伊西斯银币呢。
这笔钱足够支付一个皇家侍从七个半月的薪水了。
毕竟一块够一家人三天口粮的黑面包，市场价只要5枚安苏铜币。
虽然在王宫的日用品中，这套茶具其实非常不起眼——但莱昂总是习惯性的把他知道价格的东西换算成当前世界最常见的平民主食价格……
“哐当！！”
毫不意外的，托盘上的茶具全部掉在地上摔碎了。
“啊——完了完了！！”
女仆抓着头发发出一声悲鸣，然后急急忙忙蹲下身去收拾摔碎的杯子。
莱昂叹了口气，他又瞥了一眼窗外，那条“蛇”似乎没有再想蹿上来的迹象。
于是他走到了那位女仆边上，默默的帮她收拾摔碎一地的杯子。
“……欸？陛下？”
女仆显然很慌乱，她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个，您不用来的，我，我来收拾这些就好……”
“没事。”
莱昂捡起一块大些的碎瓷片，把它放到了女仆手中的托盘里。
“……我没想到这么说会吓到你，”他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女仆呆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啊，但是……我不能让您来做这种事情啊！”
……我不就捡了几块陶瓷碎片，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没事啦，”莱昂小心的将茶壶盖从陶瓷碎片中捡了出来，“哇，这个盖子居然没摔坏！把它收起来，说不定还能用哦。”
听了他这句话，女仆的表情瞬间由恐慌转变成了……迷惘。
“但是……”她有些困惑的解释道，“与它配套的茶壶已经摔坏了……”
“没关系没关系，”莱昂将茶杯盖放到了托盘边上的小角落里，“可以用来当什么别的东西的盖子，比如说糖罐盖？”
“……欸……”
大概是因为莱昂说出的话与他当前的身份太不相符，女仆困惑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她还是快速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
“唔，差不多了，”将所有大块些的瓷片放到托盘里之后，莱昂站起来，拍了拍手，“我去找块擦桌布，把地板上捡不起来的碎屑弄走吧。小心别划到手了。”
“啊？”
女仆惊讶的抬起头，却发现国王已经一溜烟跑了——还顺走了之前放在她托盘里的茶壶盖。
她低下头看了看托盘里的瓷器碎片。
茶壶的壶底已经摔成两半，但壶底上还粘着一些深褐色的液体。
这个茶壶明明是刚从橱柜里拿出来的，按理来说应该是干净的啊？
女仆沉默了一会，将两块壶底的碎片从碎片堆中拣出来，放在了托盘边上干净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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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走到了厨房，从灶台边上取了一块干净的擦桌布；然后又打开边上的橱柜，从中取出了一张餐巾揣进外套口袋里。
之所以取餐巾，是因为他注意到了，刚刚摔碎的茶壶碎片上有一些深褐色的残留液体——以王宫对茶具的清洗标准来看，在洗干净的茶壶里竟然有残留下的红茶，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但如果那个茶壶不被摔碎，也许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就意味着——那些残留的微量褐色液体，很可能是什么人故意留下的。
既然是故意留下的……不用想也能意识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那个打碎茶壶的女仆对这件事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
如果她是知情的，那她要么是故意打碎这个茶壶给我看的；要么是意外打碎了茶壶，只能假装她什么都没看见，希望我没有发现这件事。
当然她也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打碎茶壶只是个意外。
毕竟，并不是每个女仆都会在取出橱柜里的茶壶泡茶前，都认真检查一遍茶壶内部有没有异物。
不过，不管她有没有注意到茶壶里的那点残留物——如果在我回去了之后，茶壶里残留的那一点点褐色液体已经消失不见了的话，那么她就肯定是参与了这件事的。
至于那些褐色物质是什么——也许我可以找法芙娜帮我检查一下。她懂炼金术，按理来说应该也懂一些毒药相关的知识……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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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拿着擦桌布走回正厅的时候，发现女仆还待在原地等他。
“陛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不起……竟然要麻烦您做这种事……”
“没事啦。你已经把那些碎片都收拾好了吗？”
莱昂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同时视线迅速的扫过了女仆手中的托盘。
他注意到，壶底的两块沾着褐色液体的陶瓷碎片就摆在托盘正对自己的位置。
……很好。
看来她不仅不是同谋，甚至还想向我举报那个差点把她卷进来的凶手呢。
虽然就这么点信息也判断不了她之前是否对这件事知情，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很明显不想参与这个计划。
如果她不知道实情，只是想让我看到这两块可以的碎片——那么我至少从此开始多了一个可用的人。
……虽然女仆能做的事着实不多。
如果她知情——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搞不好，我能借她从这件事里查出一堆宫廷里的重要情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