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骄阳依旧热烈,不遗余力地把光和热喷向大地。看着逐渐拉长的树影,文清的心愈发沉重,她知道快到翔来找她一起上学的时候了。
“妈,等会李翔来了,你告诉他,我去亲戚家了,让他自己上学去吧,别等我,以后也别来找我。”妈妈眼圈发红地点了点头。
今天早饭时,文清把自己退学的决定告诉了爸、妈,任爸、妈怎么劝说她都没有丝毫的动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责任,她必须有所担当。爸爸放下了饭碗,文清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了爸爸眼中的泪光;妈妈看着从小捧到现在的闺女,眼泪在脸上滂沱;妹妹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满眼的恐惧。
院门被推开了,青春的脚步声迈向了堂屋。文清妈妈连忙迎了出去,“小翔,你来啦,清儿窜亲戚去了,你先自己念书去吧,别等她了……”翔傻傻地站在原地,嘴巴张得老大。“婶,文清怎么偏偏今天串亲戚去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文清妈妈摆了摆手,打断翔的话,“别问了,啥也别问了,以后你就自己上学,不用来找清儿了。”说完,转身进屋,留下翔一个人愣怔在院子里。
过了好一会,翔慢慢地转身走向门口,临出门回过头望向了文清和妹妹住的小屋,脸上写满了疑惑、担心和牵挂。
文清趴在墙角,目送着翔落寞的身影渐行渐远。她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背起药篓向村外走去,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走到一个没人的山坳,文清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自爸爸受伤以来,她一直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就连痛快地哭一哭都成了一种奢侈:对爸爸的担心、害怕失学的隐忧、重返校园的惊喜和现在面对现实的残酷。接踵而来的这一切,冲击着她的心,让她十八岁的心脏不堪重负。她深知自己今天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从此她将与学校无缘、她的大学梦成了泡影、她与翔之间如隔无法逾越的天堑,过去的美好只能封存在记忆里。
但她不后悔,小时候生病时,爸爸半夜背着她翻山去看病;医生说需要输血时,爸爸毫不犹豫地挽起衣袖说输我的;去邻村看电影,中途下雨,爸爸背着她往家里跑;爸爸和叔伯们出工挖渠,中午吃自己带的干粮,把集体贴补的馒头省回家,给自己和妹妹;每逢爸妈去赶集,她和妹妹就早早地等在村口,爸妈回来时一定有她和妹妹的好东西,漂亮的发卡、扎辫子的绸带、炸油饼……爸爸用玉米皮、秸秆给她编小提篮、蝈蝈笼子,这些都是她在伙伴面前炫耀的资本;爸爸用独轮车推着自家的猪去卖,一边是猪一边是自己和妹妹,妈妈提着挎包跟在爸爸旁边。卖了猪,爸爸会领着她们娘仨下一顿饭碗,一家人吃着、笑着,爸爸不时地摸一摸自己和妹妹的头发……
可事到如今,爸爸没有了健康的身体、爸爸需要关心和照顾,自己又怎能袖手旁观,只为个人着想。“羊有跪奶之情、鸦有反哺之义”,文清顾不得考虑自己是否可以上大学,她现在只能考虑爸爸的身体、考虑如何支撑起徒有四壁的家。
理想是如此的脆弱,在生活面前不堪一击,变得异常缥缈。梦碎了,一切都结束了,她的追求,还有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