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关在那个白色的房间里。空白的像是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里,就只有他,还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披头散发,疯疯癫癫,有时大哭有时大笑,眼眸里充斥着空洞的、愤怒的,绝望。
她手腕上有一道道割腕后残留的伤疤,他看过,像无数条狰狞的猩红色虫子在上面爬。
门是锁着的,他的父亲就在外面。
而他却被关在里面,坐在墙角,漠然的、死寂的看着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像在看一场不好笑的笑剧。
那个女人有时会用刀割他,然后又疯疯癫癫地抱着他哭着说对不起。有时候骂他杂种,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有时候却又呢喃着说乖风儿,我们一起去死吧。
白色房间里到处残留着腥红的血迹,格外刺眼。
白色和红色混杂在一起,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扭曲,令人恶心作呕。
他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然后被救醒,再关进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日复一日地过着。
那一天,女人疯得更厉害了。
她抱着他,哆哆嗦嗦的小声说:“儿子,儿子别怕……儿子我保护你……儿子,跟妈妈去死吧,死了就不疼了,好不好?跟妈妈去死吧……”
她笑着,哆哆嗦嗦地拿着刀,一点点靠近他满是伤痕的手腕。
他没有挣扎,在这个母亲说出要他去死的时候。
他冷静的,近乎漠然地看着她的动作。
剧痛一点点加深,她已经触及到他的动脉了。
突然,她将刀一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喊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啊!他是我的心肺啊……我只有他了啊……”
可一会儿她又笑起来,像一个魔鬼,“风儿我们去死吧,死了就不痛了好不好?”
她又拿起了刀。
他什么抗拒都没有,对着她,平静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下一秒,刀刺进皮肉里的声音。
那个女人重重的倒在地上,喉咙里插着水果刀。
鲜红的血液顺着喉管汩汩冒出。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看着他的样子,喉口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风儿……妈妈,帮……你……杀死了……坏人……”
“你……睡不……睡不睡觉……妈妈还没……给你……讲完……故事……”
眼角慢慢滑下了一行泪,濡湿了鬓角的头发。
她再也讲不了故事了。
像勇士和恶龙同归于尽。
死寂,死寂。
他第一次清晰地发现自己被世界排除在外面了,在这个女人死了以后。
血液凝聚成血泊,在里面映出了他的样子。
他慢慢的,慢慢地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右手握住了刀尖,将它拔出来。
手指传来一阵剧痛,他漠然似没有感觉。
他将刀丢在了血泊里,然后,躺了下去,身体紧挨着女人温暖湿润的身体,感受着生机一点点从手腕中流出体外的感觉。
冷,好冷。
他感觉好像被丢到了冰雪中,浑身都被冻僵了,手指僵硬得无法屈身。
这个会唱歌,会告诉他遇到喜欢的女孩一定要去追、会在清醒的时候抱着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对不起的女人,再也抱不起他了,再也无法把他从冰雪中带出去了。
他觉得自己会死。
可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活着。
他拔掉输液管,感受血液一滴滴冒出的感觉。
居然是冷的。
连血液居然都是冷的。
他终于被世界除名了。
再后来,选择专业的时候,他选了精神科。
整天行尸走肉地活着,像一块终年不化的冰。
说不清是为了祭奠多年前死去的那个女人,还是死去的他。
直到那个下午,烈日灼灼。
瘦小的女孩奔跑着,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撞进他心里。
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有过光。——by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