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聚集了一大群无所事事的医生们,盯着背靠着门,低头垂眸的男人小声地议论着。
“茶医生这是……被劈腿了?”
“说不定,你看他这一身的低气压。刚才我从他身边走过去看病人的时候,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三个医生摸着下巴,眯着眼,赫然是那一次撞见了茶风与沈黏相拥(沈黏单方面抱着茶风)的医生,一针见血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茶医生现在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还是背地里暗戳戳想弄死那小贱人的那种?”
众医生纷纷点头:“犀利,犀利。不愧是组长啊!”
组长笑道:“哪里哪里,在下不才,进三甲足矣。”
“是吗?”有人在旁边笑呵呵的说,“那你去把病人们的报告写一遍吧,正好家属们也有这个意思。”
“……”
组长整个人都僵硬了,转过身尴尬地笑道:“院长,您怎么来了?怎么不早说?我一定……”
院长笑地无比和善:“想知道啊?报告……”
组长立马低头:“不敢,我回办公室了。”
说完就马不停蹄地溜了。
其余的医生作鸟兽散。
院长挑挑眉,拍了拍自己远滚滚的肚子,嗤笑一声:“不务正业,还想和我斗?”
他慢腾腾挪了步子,走到茶风旁边,瞬间换了一副很和蔼的神情:“茶医生,怎么在这儿啊?又带17号出来玩儿了?”
茶风微微颔首:“院长。”
“不用紧张。”院长踮起脚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也不管他究竟是从哪里看出他紧张的,“我们只是平等的关系,没有所谓的医生和院长,更没有什么身份高低之分。”
毕竟真的要分的话他就输定了。
茶风轻点头,只是那一身疏离仍然不去。
院长也不在意。
茶家的大少爷,初次听说他要到这儿来的时候他还差点摔了茶杯,惹是肯定惹不得的,只能供着。
但又不能做的太明显,只能把这个看起来攻击力小一些的提到了重症病房交给茶风治疗。
虽然看起来没多大成效,但他本来也没指望这精神病院里能有几个走出去。
精神病院嘛,本来就是一个另类古怪的世界,正常人都应该退避三舍。
他好歹上任院长这么多年,就算退休了,估计也要在这所医院里待着养老,死都不走。
院长目光悠悠看着走廊的尽头,慢慢说道:“喜欢的话就去追啊,老头子我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撮合人。我们又不像其他无良医院一样,连个恋爱都不让人家谈。
况且,喜欢这东西啊,一开始不察觉的话,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砍是砍不死的。要想除掉,就要连心一起拔喽。”
茶风皱眉解释道:“院长,您可能想多了,我……”
“别解释。”院长大手一挥,“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你越解释,越说明这是事实。”
茶风:“……”
茶风漠然移开眼,眸子里空旷没有情绪。
院长还要喋喋不休。
这时房门被打开,被江淮忍无可推出来的沈黏一下子撞到了茶风身上,茶风下意识扶住她。
沈黏还要解释:“你、信我,你身上有……”
房门“啪”地一声又被重重关上,还有各种东西砸在门板上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院长:“……”
院长战战兢兢,只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找了个机会就开溜了。
茶风倒没有院长想得那么猥琐,但明显心情也有些不愉悦,不说一句话就走了。
沈黏牵着他的衣角,跟得跌跌撞撞,不明白他怎么又生气了。
他以前好像也是这么容易生气,一生气就不理她。
咦?为什么会有以前?
她明明才认识他……
沈黏跟不上来了,趁着转角一把抱住他的腰。
好闻的梅花冷香味儿扑面而来,沈黏把头埋在他的衣衫里,小声地喘着气。
茶风愣住。
小姑娘温暖的体温隔着一层衣衫传来,她的怀抱娇小而微软,只能抱住他一个人。
他在她的怀抱里,莫名嗅到了火焰的气息。
如岩浆般颓废又崩溃。
但在那岩浆之中,一株绿芽慢慢抽条生长,开出白色干净的花朵。
小姑娘转过来,扬起脸,澄澈天真的笑容里带了一丝丝讨好的意味,就连梨涡也深了不少,“你,别气……”
她笨拙地想要安抚他,如此幼稚而温和。
积攒了她对他的全部注意。
那种令人窒息的注意。
“我没生气。”茶风沙哑地开口,喉口有微微的干涩感。
他放慢了脚步,让小姑娘能够跟上。
沈黏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像游走沉默的他的影子。
只可惜影子站在阳光下,而他活在黑暗里。
……
608号病房中。
江淮坐在床上,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踢腾着。
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又立刻关上。
江淮烦躁地说:“怎么来那么晚?”
那人走到他身边,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无声的安慰。
江淮竟诡异地也没有挣脱,反而沉默地任由对方揉了自己头发后又揉自己的脸。
等到她终于放开了自己后,江淮脸颊一鼓一鼓的,作出了十分可爱的生气样子:“你帮我一下,有个人惹我生气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
江淮一下子把头埋到她怀里,闷闷地说:“我只有你了。也只有你能帮我。你会帮我的,对吧?”
他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太可怜,像寻求安慰的被抛弃的幼兽。
那人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江淮这才重新开心起来,抱住她蹭了蹭:“你最好了。”
一旁的玻璃窗旁,映出一张女孩清秀温柔的脸和江淮眼里诡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