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八道菜，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忙的？
许久，那苗条的身影从饭厅门口蹿出来。望着自己的杰作，一股满足感涌上心头。蓦地，眼角的余光像是捕捉到一个人影。
方启轩，那自称是她老公的陌生男人正饶有趣味地望着她，和桌上的美食。
“你……”她圆着双目，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殷子琦，你私用方宅的厨房，活得挺自在嘛。”悠悠的男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她感觉心跳像是漏半拍似的。
不消几天，她已发觉自己害怕和他独处。无论是他的眼神，或是声音都异常鬼魅，像漩涡般，一个不留心，随时会卷入里头。
但眼前的男人不再继续数落，只理所当然地拿起筷子，随意夹了香酥的鸡肉往口里送。
空气在那瞬间凝结，子琦半闭上左眼，害怕见到他的反应。总感觉他的势力足够让整个世界翻转。
食物入口即化，口感绝佳。他惊讶地品尝着，这女子会的，远远比他想象的多。见他没啥反应，只点了点头，继续用餐，殷子琦方放下了心中大石。
“刘妈，你尝尝看。”她小声地邀请。
刘妈瞥了少爷一眼，没反应。于是便冒犯地品尝起来。“太棒了，这和方家主厨有得一比啊！”她凑近她耳朵，在一旁啧啧称奇。
方启轩眼光流转，瞄到身边的女人因为刘妈的赞赏乐开花，若有所思。“坐下。”他指着旁边的椅子，向殷子琦开口。
“可……可以吗？”她试探性地问。
中午她因为胃痛，没吃午餐。数数，肚子好几个小时没装东西了，像在抗议了呢！他轻抬浓密的双眉，点点头。
子琦不明白他的心思，毕竟他仍然是个陌生人。但，这拥有天下的男人好不容易允许她，霎那间，心里莫名其妙地乐起来。她无视一切地坐了下来，在他身边大块朵颐。
女人像是几天没吃东西般，拼命往嘴送食物。双颊虽涨得鼓鼓的，那抹自豪的笑容仍隐隐若现。
方启轩观察了半晌，一片阴暗笼罩下来。那些食物有那么大的魅力么？大得让眼前的女人忘了身旁还有个100分男人的存在。活了那么久，从来没个女人那么无所谓地在他身边做着自己的事儿，仿佛他一点影响力都没有。
曾几何时，这女人单纯的小动作差点让他忘了她原本嫁进方家的缘由。差点让他忘了她就是殷家的人。方家的背叛者。
他甩甩思绪，扳回头，神色凝重地继续用餐。
“丑小鸭，永远还是丑小鸭……”一个她全然陌生的男人小声在她耳侧嘀咕，像是责备，又像是警告。
“但真正走进这里的，只有殷子琦一个……”
“私底下，你还奢望些什么……”
那个男人，脑海里那个看不清轮廓的男人重复着影响着她的人生，她的思绪。蓦地，一束白光射入双眼，她一惊，整个人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依然是极其冷冰冰的周围，她全然不认识的地方。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地湿润床铺，那些似曾相似的画面已不止一次在她头颅里碰撞。只可惜，她永远见不到男人的脸庞。
但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在她生命里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汗水中夹杂着悲伤的泪。过去，自己是谁，什么样的人，她完全没头绪。那样茫然的人生，何不悲哀？
“少奶奶，吃早饭了。”刘妈在门口叫道。
“知道了。”
她随意用衣襟擦了擦双颊上的潮湿，对镜子勉强一笑，沿着金光闪耀的楼梯走下去。“妈，早。”
方夫人抬头，打从心里会心地笑。殷子琦最终还是当上了她的媳妇儿。不管当初有多大的仇恨，对她而言，目前的状况已经足够了。方启轩的生命里，需要这样的一个女人，也只能容纳她一个。
“子琦啊，来陪妈坐下。”她点点头。
“启轩他，对你好吗？”
子琦眨了眨眼，那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夫妻么？她怎么如此问？再者，夫妻不是该同床共枕吗？可方启轩像是不欢迎她似的。
“好。”她嘴上虽说说，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在心中作祟。总有一天，她要弄个水落石出！
“子琦，听妈的话，妈真的很欣慰看到你们在一起。答应妈，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记得方家是爱你的。”
“知道了。”
她很肯定，事有蹊跷。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嫁进如此的豪门贵族？
而她的父母呢？兄弟姐妹呢？思绪四处飘的当儿，她感觉身体一阵疼痛，迎头竟是个男人。堂堂正正的大男人。
“子琦？”他开心地叫。
“你……是谁？”眼前的男人氤氲着一股强烈慑人的气息，和方启轩那家伙有得一比。只需一眼，她已能断定，他无非是啥公司领导层。
“什么？”蒋杰东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她。
殷子琦，他深深爱着的女人居然在婚后装疯卖傻，说不认识他？
浓浓的黑雾瞬间在他脸上凝结，渐渐缩小的瞳孔发放着不可忽视的爆发力。殷子琦全身一颤，自卫意识让她本能地缩起身子。
“殷子琦，你看看我！”他疯狂地摇曳着她单薄的身子。他快疯了。几年前的事件在脑海里沸腾翻滚。也是那样的心情，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他实在受不了刺激。
“疼！”她叫着，左眼角下意识地滑下一颗泪珠。
蒋杰东无视她的呻吟在光天化日下，用几乎杀了她的眼神直射她的瞳孔，让人不寒而栗。
“说，认识我不？！”狮子顿时在马路边咆哮。
“不，不认识！”在他惊讶放手的当儿，女人早逮住机会拔腿逃。
跑了好几条街，她没剩余的力气了。眼看后头的男人是干什么来的？和疯狗没两样，况且已逐渐逼近她。
突然，一把手将自己拉上了车。还定不下神，车子已“咻”一声远远把蒋杰东抛在后头。转头一瞧，天，又是个陌生男人。可这人，一瞧二瞧，比刚刚的疯狗舒服多了。
“谢谢。”
这男人应该是在救她吧？
男人摘下墨镜，倏地咯咯笑起来。她打量着，其双眼皮显而易见，好看的大眼闪烁着无数的光芒。不公平的世界，像世上最好看的五官都套在方启轩和这男人脸上了。
“笑什么？”她没好气地搭着。
“美女，你跟我说谢谢吗？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你活生生地吃了？”
这次，倒是殷子琦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嘴唇两角拉得及高，弯弯的，珠贝般的双排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很漂亮。“直觉！”银铃般的声音在车内回荡，他看得差点回不过神来。
“我们，之前认识吧！”见他有些痴呆地望着她，她斜着头，认真地问道。
“嗯，我是欧阳华。”
“记着了。”她拍拍脑袋，示意已经将他的大名输入这里了。
两人来到海边的度假餐厅，浓浓的古董气息酝酿在里头。子琦满意地伸出手，海风徐徐飘来，带些咸味。她自得其乐，望着夕阳呆呆地打量了许久。
欧阳华没说话，那样的沉静，却不带尴尬。因此殷子琦百分百地肯定，他们之前的关系已到了搭肩称兄妹的地步。
“现在快乐吗？”他咀噘着口里的海鲜，随口问道。
“没了记忆，不懂该怎么形容。”口气里隐藏着淡淡的哀伤。
“方启轩，他对你好吗？”
殷子琦一怔，怎么全世界的人都在问同样的问题。他们不是夫妻么？难道当初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嫁入方家呢？
“欧阳华，我和方启轩是怎么认识的？”她开口时才发觉提起那三个字有些难度。总觉得那样的称呼似乎太过亲密了。那以前，她又是如何称呼他的呢？
“他没告诉你吗？”欧阳华皱了皱浓密的眉毛，一刹那，双眉更浓了。依方启轩的性格，估计会大数殷家的背叛史加上无休无止的侮辱吧！怎么这女人像没有头绪般？
女人摇摇头，单纯的样子激起他心中一阵涟漪。
“听说，小学就认识了。长大后重逢。”就这样。他不宜多说。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女人不再问，点点头若有所思。以前就觉得殷子琦是个猜不透的漂亮女人。这下子，更是让他一头雾水了。
待欧阳华的车子驶入面向方宅的那条街时，她突然转转念头。“欧阳华，帮我一次呗。”
“哦？”
“我今晚不想回方宅。”
那里有她不想见到的人。方启轩是种无形的压力，见到他，让她无法自由动弹。无法喘口气。
“好。”他望着她，似乎了解她心里的所有秘密。
湖畔的公园早已没了人潮。翠绿的草原和毫无波澜的湖水在那样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欧阳华，你和方启轩是好朋友呗！”话题依然是绕上了方启轩。
他低头，抿了抿双唇，“想知道些什么？”殷子琦心里一凉，他像是六神通般都把她的心思摸得见底。
“他……是什么样的人？”同一个屋檐下，居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果断、精明、判断力强。”他顿了顿，看着她洗耳恭听的表情，意有所指道：“身边女人一大萝，自然而然把女人玩弄在指掌间……”
殷子琦小脸皱成一团，很明显地对那样的“特征”十分不悦。“……除了对你。”
一句话轰炸着她全身的肌肉。“除了对我？”
什么意思？
“因为你最终还是嫁入了方家。这样说来，你就算胜利者了。”她隐隐感觉到欧阳华话中带话，嫁进方家便是胜利者吗？她没有一丝丝自豪的感觉。那男人何时把她当妻子看待？
“谢谢你。”殷子琦依然笑道。
两人都知道那是欧阳华安慰她的话语。她有感，即使自己追问到底，欧阳华依然会守口如瓶。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被蒙在鼓里的事？
“哪天在方家过得不开心，或是方启轩亏待你，还有我这个哥哥。”他拍拍自己结实的肩膀。殷子琦瞧瞧，心中暖起来。不知名的感动洋溢心头。
以前的自己应该很幸福吧！
“方总，那么早就放工了？”夜见他步履轻快地踏入电梯，好奇无比。六点准时下班从来不是他的风范。
张秘书脸上亦少不了惊讶，她从事那么多年了，上司敬业乐业的样子，她不是不懂。“夜，晚间的饭局，帮我推了。”他吩咐着，脸早在电梯双门拉上的那一刻消失在视线中。
时针指向十二。沙发上的男人铁青着脸，说不出的怒气在燃烧。半夜了，小妮子居然还不回来。一个只认识方家的女人能到哪去？
他好不容易提早收工回家，就因为那张脸在脑袋里把他的思绪搞成一团糟。晚上的饭局都推了，居然落个“闭门羹”。
“少爷，想喝茶吗？”女佣见他石像似的呆了许久，心想该降降火了。
“不必！”他一吼，刘妈等人皆个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甩了甩衣袖，之后便听到蹬蹬的脚步声上了楼。“碰”一声响，房门闭上了。方宅陷入一片死寂。方夫人在走廊的后头，嘴角露出隐隐约约的笑意。
大清早，天空仍呈现鱼肚白，殷子琦蹑手蹑脚地踏进了方宅。瞥了眼手腕上的名表，还早。应该还在睡。
踏入大厅，只有些许女佣在忙着打扫。她心头一乐，欲神不知、鬼不觉地穿梭到房里去。步过饭厅时，有种寒意在身体狂飙。
别过头，方启轩正戾气十足地凝视着她。像被捉奸的罪人般，她头垂得十分低，右手捂着胸口，心跳快得无法控制。
“昨天一整晚跑到哪了？”大厅里仿佛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我……去朋友家了。”糟，突然觉得自己开始语无伦次。
“哪个朋友？”殷子琦能有什么朋友？他双眼愈来愈眯，像要看穿她的谎言。
“呃……”总不能说欧阳华呗。跟男人一起过夜，他会怎么想？突然，“咕噜咕噜”声响起。她一惊，肚子在抗议。
方启轩皱了皱黝黑的双眉，嘴角动了动。“过来，吃早点。”
她却使劲地摇头，第一是无法忍受在他身边用餐的压力。第二是她几乎忘了自己没吃晚餐，极空的肚子绝对容不下桌上的火腿等食物。直觉告诉她，以前自己有过胃痛的病例。
“我说话不要说第二遍。”他脸上满满的不悦。这句话很熟悉。殷子琦很肯定自己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来。
她勉强地塞了几口火腿，有种冲动想吐。方启轩却净将桌上的食物都推到了她跟前，“把这里的都吃了！”
那样的眼神，让她身子微微一颤。好不容易都把所有的东西都塞到了肚子里头，她一个劲倒在床上，无法动弹。
早餐后，一个下午都不见人影。方启轩心中满是火气，昨晚的事还没问个清楚，现在她倒聪明地躲了起来。
“叫少夫人下来吃饭。”
香喷喷的菜肴已上了桌，那女人竟玩起了大牌。他硬是不吃，一脸阴气地环着手臂等着她。再来个什么花样，他真的会要她付出代价。该死的。
“少爷，少夫人说她不舒服，不吃午饭了。”晓熙舔舔下唇，有些害怕地报告。
果真耍大牌了。他一拍餐桌，其声响要叫全部人目瞪口呆。接着二话不说便一个箭步走上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