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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焦头烂额

针锋相对

魏民一听,头“嗡”地一下就大了,他说:“我听说李艳副镇长是李思福的堂侄女,我想请她同我一起去省政府接访。”

张祥海迟疑了一下说:“好的,我打电话给她,你们一起过去。”

魏民正准备出门,正碰上涂若兰也出门,原来团委办公室在魏民办公室斜对面。涂若兰调侃道:“师兄镇长,这么急匆匆地出门干什么?”

望江亭夜遇,涂若兰给魏民的印象是朦胧的,今天他认真地打量了涂若兰一眼,只见面前这个女人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穿了一件红色的风衣显得十风飘逸,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从身材和打扮尤其是一头长发,与他的初恋女友童丽极为相似。

魏民说:“泰古街一百多商户到省政府上访去了,我赶去接访。”

涂若兰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魏民想了想说:“那好啊!”

魏民和涂若兰在车上等了半天,李艳才扭扭捏捏地上了车,她见涂若兰坐在副驾驶位上,狐疑地问:“你怎么来了?”

涂若兰俏皮地答道:“我搭车到团县委去办事,魏镇长说去省里接访,干脆我陪你们一道接访好了,免得你们两个领导一个兵都没有。”说完朝魏民挤了挤眼睛。

魏民笑了一下,他觉得涂若兰反应很快。

李艳一上车就掏出镜子补妆,整头发,往身上喷香水。魏民坐在李艳身旁,一股浓香扑鼻而来,他蹙了蹙眉头,微微打开了车窗。

小车经过农贸市场,魏民把车窗摇下来,见施卫东、胡蛮子等人在门口维持秩序,他微笑地同他们点了点头。

见小车迅速穿过了农贸市场,涂若兰回头说:“魏镇长,上班时间不长,工作很有成效啊!”

魏民苦笑道:“上了五天班,接了四趟访,根本没时间工作,哪谈什么成效?”

涂若兰说:“今天我们顺畅地通过了泰古街,这不是成效吗?”

魏民说:“这农贸市场是我们泰古镇的门面,问题很多,的确需要花大力气整治。”

涂若兰好奇地问:“魏镇长,听说昨天早上你把胡蛮子给打了?”

魏民瞪眼道:“不要乱说!我只是制止了胡蛮子殴打一个卖菜的老太太而已。”

涂若兰撅着嘴说:“我又没乱说,街上的居民都在说新来的镇长武功盖世,三拳两腿就把胡蛮子打得哭爹叫娘。”

李艳也看了看魏民说:“昨天我也听说了,没想到魏镇长看样子文质彬彬的一个人,还真有几下子,我听张书记说你在金口乡一个人放倒了十几个流氓地痞?”

魏民笑道:“那是他们以讹传讹。”

小车朝东昌市方向疾驰。魏民一边观望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思索着泰古镇的工作,他觉得必须迅速改变这种现状,不能就这样被群众拖着转,否则根本没有精力抓发展。

“这胡家人简直是瞎闹!”放下镜子,李艳气恼地说。

“李镇长,这你们李家人上访,怎么说胡家人瞎胡闹呢?”涂若兰不解地问。

“如果昨天胡家人不到县里上访,今天李家人怎会到省里来上访吗?”李艳答道。

“如果前些天李家人不到镇里上访,胡家村的人昨天会到县里上访吗?”涂若兰反问道。

李艳被问得无语,她不高兴地瞪了涂若兰一眼。

沉默了一会,魏民问:“李镇长对新建农贸市场一事怎么看呢?”

李艳说:“这事实际上是胡留意主席捣鼓出来的,泰古村支部书记胡留成当急先锋,我看新班子最好不要惹这个事,免得引火烧身。”

魏民问:“我听说现在的农贸市场规模太小,远远适应不了古街发展的需要?”

李艳说:“这好办,就地改造,往北发展。”

涂若兰问:“北面是泰古卫生院,哪里有发展的空间?”

李艳说:“那不难,把卫生院搬走啊!”

涂若兰惊得张不开嘴巴:“镇里哪有钱搬卫生院?”

李艳不以为然地说:“没钱搬卫生院哪有钱建农贸市场呢?”

临近中午,魏民一行才赶到省信访局,只见泰古街的商户打着“坚决反对滥占耕地,强烈制止新建农贸市场”的横幅,此时,县长岳学文已经在和上访群众对话,魏民忙对岳学文说:“岳县长,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说来也怪,岳学文四十出头,他刚到县里工作的时候身材适中,眉清目秀,一副知识分子的形象,不料到县里工作几年后,却胖了三十多斤,变得脑满肠肥,头发稀少,脑门发亮,官相十足,与之前判若两人。不过他依旧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小小的镜框架在他肥大的脸盘上显得有点滑稽,他顶了顶镜框批评道:“魏镇长,你们新班子要集中精力抓一下稳定工作,现在弄得县里很被动。”

魏民忙说:“岳县长,这些天上访此起彼伏,镇里也搞得焦头烂额,我们将全力以赴,尽快平息事态。”

岳学文说:“刚才我跟上访群众谈了,如果你们镇里一时统一不了思想,新建农贸市场一事就暂缓。”

魏民说:“好的。”

上访代表李思福说:“有岳县长的表态,我们就放心了。”

魏民瞪着李思福不高兴地说:“李思福同志,你们简直是无理取闹!前几天我在镇里接待你们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现在新建农贸市场还是没有影的事,你们还好意思到省里来上访?”

李思福理直气壮地说:“他胡家就不是无理取闹?他们到县里,我们就要到省里,他们到省里,我们就要到北京,我们还怕他们?我们是为民请命!”

魏民一听就知道胡、李两姓在针锋相对对着干,他斥责道:“亏你们还理直气壮!你们是为了泰古人民吗?我看你们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李思福讪讪地说:“我们不是泰古人民吗?”

李艳忙解围道:“李总,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刚才岳县长都说了新农贸市场缓建,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涂若兰走过去抱着李思福的胳膊说:“李叔,咱们走吧!在这里丟泰古人的丑,也影响我们泰古镇的形象。”

李思福看了一眼岳学文说:“岳县长,今天我们就卖你这个面子,我们知道这事是谭兆辉书记挑起的,要是镇里再提这个事我们连谭书记也一起告。”

在李艳和涂若兰等人的劝说下,李思福带着泰古街的上访群众离开了省信访局。

岳学文把魏民拉到一边说:“魏民啊,这事你要认真对待,我提出缓建也是权宜之计,你千万不要让他们把矛头对准谭书记。”

魏民说:“岳县长,你放心,我会做好工作的。”魏民知道新建农贸市场是谭兆辉对泰古镇工作提出的要求,现在岳县长提出缓建也只是为了暂时解决群众的诉求,传出去容易引起书记和县长间的误会。

岳学文交代道:“泰古镇的工作基础比金口乡要好得多,希望你尽快进入角色,迅速改变泰古镇的现状。”

魏民说:“岳县长,有一件事我正想向你汇报,现在泰古镇政府吃饭的钱都没有,今天上午有一伙民工接工钱,把泰古中学的教室都锁住了,不让学生上学,他们还扬言去县里、省里上访,县财政能否借五十万给我们先保正常运转?”魏民故意将问题说得严重些。

果然,岳学文听说到县里、省里上访就头疼,他说:“县财政也捉襟见肘,要不先借你们二十万。”

魏民高兴地说:“谢谢岳县长,明天上午我就叫财政所去办。”

回泰古镇的路上,魏民满心欢喜,这次接访有意外之喜,向岳县长要到了二十万块钱,最起码可以解燃眉之急,总不至于让镇政府关门。

包干

回泰古镇的路上,涂若兰说:“魏镇长,刚才在省信访局你好凶哦!”

魏民说:“我不是凶,我是生气,前几天我接待了他们,讲得清清楚楚,他们是没有理由上访的。”

涂若兰不屑地说:“他们的理由很明确:自己发财可以,别人绝不能发财。”

李艳瞪了涂若兰一眼道:“就你死妮子事多!”

回到泰古镇已是傍晚,下车的时候,魏民对涂若兰说:“谢谢你!”

李艳笑着问:“魏镇长,你太偏心了,怎么不说谢谢我呢?”

涂若兰俏皮地说:“李镇长,谁叫你没我年轻呢?”说完一路小跑出了镇政府大门。

魏民看着涂若兰欢快的背影笑了。

魏民听胡涛说张祥海在办公室,就径直来到张祥海办公室。张祥海见魏民接访回来,热情地迎上去,说:“魏镇长,辛苦了!”

魏民说:“辛苦倒没什么,就是心里烦,到泰古镇五天了,天天接访,都来不及了解情况,下乡走走。”

张祥海说:“你要做好这个思想准备,这还是刚刚开始。泰古镇的人最喜欢上访,动不动就往省、市跑,还有的往北京跑,这几年接访我脚都跑出茧来了,现在你来了,我稍微轻松点。”

魏民简要向张祥海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得知魏民准备对农贸市场进行集中整治,并计划取消地摊费的收缴,张祥海皱了皱眉头,然后忧心忡忡地说:“魏镇长啊,你还刚开始当家,只有当家才知道柴米贵啊!”

魏民说:“张书记,我觉得农贸市场是泰古镇的窗口,取消地摊费的收缴有利于市场的繁荣和稳定,也增强了市场的吸引力,使得城管中队能集中精力抓好管理。”

张祥海说:“可这毕竟是八万元的收入,你拿什么堵这个缺口?”

魏民信誓旦旦地说:“办法总会有的。”

张祥海问:“我听说你答应半个月付清泰古中学三十万工程款?”

魏民说:“是的,拖了三年不付清实在没有道理,我准备找建筑公司经理施明安来商量这事。”

张祥海说:“我们政府不能出尔反尔的,否则没有威信。”

魏民说:“这你放心,接访的时候我向岳县长汇报了一下,岳县长答应县财政先借给我们二十万。”

张祥海说:“借钱有什么用?年终县财政是要和我们算总账的。”

魏民若无其事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

魏民简要汇报了岳学文县长对泰古镇的要求,张祥海道:“是啊,维护稳定是当前我镇工作的重中之重,否则其他工作免谈。”

魏民附和道:“我也有同感,我觉得我们当前要集中精力化解这些矛盾,否则什么事都做不成。”

张祥海说:“我想明天上午开个党政联席会,我看我们俩实行分工包干,我和李艳同志负责做好李家的工作,你和留意同志负责做好胡家的工作,总体目标是在镇里召开党代会和人大会之前双方搁止争议,尽量不要再去省市县上访。”

魏民说:“我没意见。要不明天把农贸市场整治的事一并研究一下?”

张祥海无奈地说:“好吧。”

看着魏民离去的背影,张祥海摇摇头,心想:毕竟是年轻啊!

第二天上午,泰古镇召开党政班子会,会议三个议题:一是由魏民同志通报当前的信访形势;二是由张祥海同志对做好当前信访工作提出要求;三是蔡厚德同志汇报农贸市场综合整治方案、取消地摊费的收缴和撤销胡蛮子城管中队副队长的意见。魏民专门就整治方案作了说明。

不少同志对农贸市场综合整治方案都表示同意,但有的同志对取消地摊费的收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们认为此项收费维持了几十年,取之于市场用之于市场,取消了可惜。出人意料的是涂传文却表示坚决支持,他说,“我觉得魏镇长的意见很好,现在农贸市场以收代管现象严重,市场混乱,交通拥堵,我完全赞成取消地摊费的收缴。”

魏民对涂传文投去感激的目光。

在研究撤销胡蛮子城管中队副队长一事的时候,涂传文说:“胡蛮子同志作风粗暴,态度恶劣,不仅殴打群众,而且殴打魏镇长,我认为撤职太轻了,应将胡蛮子清除出城管队伍。”

李艳附和道:“对胡蛮子这样的害群之马,我看要坚决清退,毫不留情。”

盛开明说:“我完全赞成涂书记的意见。”

胡留意气冲冲地说:“毛主席曾说过,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认为蔡厚德部长的意见很好,给胡蛮子一个撤职处分已经很重了,没有开除的必要。”胡蛮子以前在街上杀猪,就是胡留意介绍他到城管来的,如果开除胡蛮子,无异于让胡留意颜面扫地。

魏民正要发言,张祥海发话了:“既然多数同志提出开除胡蛮子,为了严肃党风政纪,我同意开除胡蛮子。”以前胡留意跟着周景致上蹿下跳,经常与张祥海作对,张祥海就是要借机给胡留意颜色看。

胡留意无语,狠狠地瞪了魏民一眼。

散会以后,魏民叫住胡留意,要与他商量如何做好胡家村稳定工作的事。胡留意一甩手,嗡声道:“我没空!”

涂传文看着魏民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发笑,心想谁让你挤掉我镇长的位置?我就是要借刀杀人,没有钱用是镇长失职,解决不了问题是你无能,我看你怎么接胡家这个烫手的山芋?

魏民坐在办公室发愣,有人敲门。魏民打开门一看,见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这人穿着一件黑色羊毛呢大衣,左手提着一只公文包,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枚粗大的金戒指,他满脸堆笑地问:“魏镇长,你找我?”

魏民问:“你是建筑公司经理施明安?”

施明安说:“昨天上午你找我,我刚好在东昌市,接到通知后我拼命往镇里赶,谁知你又接访去了,所以我一早就在镇里等你。”

魏民赶紧让座,并亲自给施明安沏了一杯茶。他问:“施经理,我想了解一下镇政府欠你们公司多少钱?”

施明安马上从公文包袋里掏出一叠资料说:“镇政府历年欠公司一百二十多万元,致使我们公司两年多没发工资,再拖下去公司都要拖垮。”

魏民接过来一看,共二十几笔,有泰古中学危房改造五十万,农贸市场维修十八万,泰古大道维修十万,地税分局办公大楼六万,镇政府食堂、会议室装修五万八等等,看样子施明安是有备而来。

魏民把资料扔在桌上问:“泰古中学危房改造工程欠民工多少钱?”

施明安说:“还欠三十万,过年的时候当时的张镇长硬逼着我给了他们五万,那是我自己家里的钱。”

魏民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付清民工工资?”

施明安哭丧着脸说:“魏镇长,我知道民工到中学锁门,但我有什么办法?如果镇里不给钱,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民问:“建筑公司现在是什么体制?”

施明安说:“是镇办企业,个人承包负责制。可以说这些欠款都是我个人的钱,现在镇里欠我的钱,弄得我又欠别人一屁股债,要不是没接到镇里的钱,我早就辞职不干了。”

魏民又问:“我们这个建筑公司大概值多少钱?”

施明安说:“资质四五十万,资产六七十万元。”

魏民点点头说:“这么说能值一百多万。”

施明安忙问:“镇里想卖?”

魏民说:“与其让它等死,还不如把它卖了。”

施明安说:“我早就想买了,可当时周书记和张镇长就是不同意,说是崽卖爷娘田不心疼,如果卖给我个人,我早就升为二级了,弄得现在公司在东昌市只能接一些装修和填土的工程。”

魏民问:“你想买?”

施明安说:“我是有这个想法,与其这样半死不活,不如单干。”

魏民说:“如果你想买,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施明安问:“哪三个条件?”

魏民说:“第一,由镇政府对建筑公司资产进行评估,在同等条件下由公司职工优先购买;第二,公司必须在泰古镇注册,税收交在泰古镇;第三,半个月内付清泰古中学危房改造民工工资。”

施明安说:“前两个条件没问题,我们公开竞买,在泰古镇纳税,只是第三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万一我没有竞买到公司咋办?我不是竹篮打水两头空吗?”

魏民说:“这好办,首先我希望你能竞买到,万一被别人出高价买走了,我可以付现金给你啊!”

施明安恍然大悟道:“行!就这么定!”

迂回

送走施明安,魏民心里轻松了许多,最起码泰古中学锁门的事总算解决了,学生们可以安心上课了。魏民这几天有点昏昏沉沉,他被泰古镇纷繁复杂的事务压得抬不起头来,他站在窗前做了几个扩胸动作,顿觉人清醒了许多。想到刚才召开的党政联席会,魏民的心顿时又变得沉重起来,党政联席会对胡蛮子的处理,明显使得胡留意对他有对立情绪,本来他想对胡蛮子撤职,给他个教训就算了,可现在把胡蛮子开除了,使得他做工作没有抓手,可现在木已成舟,他也无能为力。

这时,胡涛敲门进来,他帮魏民茶杯里续了水,小心翼翼地说:“魏镇长,镇里欠凤凰百货商店货款三十多万,老板说什么也不肯赊账给我们,上个星期找了张书记,张书记说这事等你来处理。”

魏民厉声喝道:“你们办公室不会做做他们的工作吗?怎么什么事都要主要领导出面?”

胡涛忙解释道:“我们做了老板的工作,可老板不听,她就是要钱,现在镇里烟酒都拿不到了。还有食堂还欠屠宰场猪肉款五万多元,他们说下个星期如果再不付钱给他们,猪肉也不赊给食堂了。”

魏民知道自己说重了,但他心里特别烦,于是他用平缓的语气说:“你把财政所长找来,下个星期给你们办公室十万,八万给凤凰百货商店,两万给屠宰场,你再去做一下他们的工作,确保镇政府正常运转。”

胡涛高兴地说:“好嘞!”

不久,魏民办公室进来一个身材瘦小、长得白白净净的中年人,他满脸堆笑地说:“魏镇长,我是财政所长袁年国,找了你几天,想向你汇报一下工作,得知你很忙,刚才听胡主任说你在办公室,我急忙赶过来向你汇报。”

魏民连忙让座,他对袁年国的表现很满意,一是他的态度很谦恭,二是他一直想向自己汇报工作,不管这是真是假,最起码他表现出对自己应有的尊重。

魏民说:“找你来有两件事,一是昨天我找了岳县长,他答应借二十万元给我们镇里,用于镇政府日常开支,你们财政所要从严把关,厉行节约,我刚才答应胡涛主任,先付十万到办公室确保正常运转,你今天下午就去县财政局办一下手续;二是由财政所负责,聘请专业评估公司对建筑公司的资产进行评估,我会交代盛开明副镇长,这项工作由他牵头,你具体与他联系。”

袁年国面带喜色,说:“我正愁没米下锅呢,魏镇长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至于建筑公司资产评估问题,我立刻着手安排。”

魏民说:“评估时间要加快,争取一个星期拿出结果来。”

袁年国答应道:“保证完成任务,请领导放心。”袁年国边说边递给魏民两份报表,说,“魏镇长,有四件事我要向你汇报。一是今年我镇财政收入计划完成情况不理想。我镇全年财政收入任务四百八十万元,今年头两个月只完成三十万元,占任务的百分之六点二五,排在全县倒数第二。二是镇政府历年共欠外债二百六十万元。除了欠建筑公司一百二十多万元以外,还欠茶厂茶叶款二十六万元,还挪用了泰古村蔬菜补助资金、柏树村果业茶叶补助资金、丰江村道路改造补助资金等,形势非常严峻,每天接债的不离门。三是泰古茶厂借县农行贷款一百二十万元已经到期,这笔款项是由镇政府担保的,现在茶厂还不上,县农行扬言要冻结镇政府的账。四是镇政府非生产性开支过大,去年将近六十万元,建议要加强财务管理,压缩非生产性开支。”

魏民听后本来就沉重的心情变得更阴郁了,他觉得自己仿置身于泥潭之中不能自拔。他对袁年国说:“这两份报表你放在我这里,我仔细研究一下。至于农行冻账问题改天我和县农行行长沟通一下,刚才你反映的镇政府非生产性开支过大的问题,我看要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你们财政所和办公室先拿出一个意见,再提交党政联席会议研究,要坚决压缩非生产性开支。”

袁年国走后,魏民想了想当务之急还是做好胡家村的稳定工作,不管胡留意是否对他有意见,他还是要主动与他沟通一下。

魏民耐着性子推开了胡留意办公室的门,见胡留意坐在办公桌边看报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魏民并不在意,他径直在胡留意对面坐下,问:“胡主席对做好胡家村的稳定工作有什么高见?”

胡留意放下报纸,瞟了一眼魏民说:“我马上就要退二线了,哪有什么高见。”

魏民说:“我想下午去泰古村找村干部开个会,统一一下思想,不知你是否有空?”

胡留意摆摆手说:“魏镇长,最好不要我去,因为李艳这娘们四处散布是我策划胡家村的群众上访,到时我去了反而说不清。”

魏民问:“胡主席对这几起信访案怎么看?”

胡留意生气地说:“其实规划建新农贸市场既是县委谭书记的要求,更是泰古镇发展的实际需要,李思福他们推波助澜,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们的一己之私?他们还好意思去省里上访,还扬言去北京,难道胡家村的群众就不认得北京吗?”

魏民赶紧说:“我的意思就是双方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避免矛盾进一步升级。”

胡留意语气放缓说:“魏镇长,我会做好我亲属的工作,但我不好出面做群众的工作,因为胡家村的群众老是说我压制他们,任李家村的群众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魏民在胡留意办公室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爽,回到办公室,他愁眉不展,突然,他眼前一亮。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傍晩,魏民冒着细细春雨沿着沿江北路缓步而行,他想起了唐代诗人韩愈写的《初春小雨》,这是一首描写和赞美早春美景的七言绝句,看来作者写这首诗的时候心情是很愉悦的,然而此刻魏民却没有这些心境,他想得最多的是今晩与胡军副县长见面的效果。上午他就打电话给胡军,想请他吃个饭,说是感谢他多年的关心培养,其实魏民也想向他咨询一下如何做好胡家村的稳定工作,胡军欣然应允,魏民就叫黑皮在县城的自在阁订了间包房。

阿桂热情地把魏民迎进了包房,这也是上一次魏民在自在阁用过餐的“泰古厅”。魏民在包房里喝茶,看电视,不一会儿,就听见阿桂招呼客人的声音,“胡县长,这边请!”魏民急忙开门相迎,他紧紧地握住了胡军的手。胡军高兴地说:“祝贺你啊!魏镇长。”

魏民谦虚地说:“都是胡县长教导有方!”

胡军指着魏民鼻子笑道:“你这小子不地道,有市委组织部王部长的关系还向我隐瞒,弄得我还替你担心。”

魏民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我跟王部长只吃过一顿饭,但根本不知道他是市委组织部部长,也没说过请他帮忙。”魏民并没有说王文炜是曾贤达的外甥,他担心很多官员都想攀上王文炜这条线,弄得曾贤达老人不得安宁。

胡军说:“我今天顺便也把你的几位同事都请过来了,不知你欢不欢迎?”

正说着,胡留意、胡涛和胡留成等人进了门。魏民喜出望外,这比他想象的效果还要好,只要把这几个人搞定了,还愁做不好胡家村的工作?

胡留成同魏民握手的时候不满地说:“要不是我同学县长的邀请,我根本不愿来,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这么狠。”

胡军诧异地问:“魏镇长怎么狠了?”

胡涛连忙介绍镇党政联席会议开除胡蛮子的过程。胡军听后问胡留成:“你觉得胡蛮子殴打卖菜老太太应不应该处理?”

胡留成说:“当然应该处理,但不应该处理这么重。”

胡军问:“魏镇长说过开除胡蛮子吗?你怎么不动动脑筋?我刚才听胡涛介绍说魏镇长自始至终没有讲话,那是张书记要刻意为难留意叔,难怪你读书不进?”

原来胡军和胡留成是同班同学,魏民一听就知道他们关系不错。胡留成开玩笑道:“要是我读得书进,那县长还有你的份?”

魏民解释道:“我是跟城管队员说过,以后再发现类似事件一律开除,关于胡蛮子的处理,我提出的意见是撤职。”

胡军对胡留意说:“留意叔,蛮子在泰古街的口碑也不太好,我觉得开除蛮子并不是什么坏事,让他吸取一些教训,不要让他败坏我们胡家的名声。”

胡留意尴尬地说:“你说得也对!”其实胡蛮子是胡留意的堂侄,这几年仗着胡留意在街上胡作非为,做了不少坏事,胡军也有所耳闻。

就座的时候,胡军坚持要胡留意坐主席位,胡军和魏民陪在他左右,胡留成和胡涛依次坐在胡军和魏民身边。

魏民率先举杯,他说:“这一杯我敬大家,首先感谢胡县长对我多年的关心和培养,其次希望你们多支持我的工作。”

魏民还单独敬了胡军和胡留意的酒。胡涛借机连敬魏民两杯,想和魏民套近乎。

席间,胡军简要介绍了魏民在金口乡工作期间的“光辉事迹”,他说:“留成啊,听说你搞蔬菜销售赚了不少钱,但你知道金口集团吗?这就是魏镇长一手创办的,你跟魏镇长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胡留成惊讶地问:“魏镇长还办过企业?”

魏民轻描淡写地说:“那是我弟弟没事干,我帮他策划了一下,和几个朋友一起成立了一个集团公司。”

胡留成连忙给自己斟满一杯酒,走到魏民身边说:“魏镇长,改天向你请教,也请指点迷津!”

魏民也站起身说:“一看就知道胡书记是个精明人,我在金口就有一批村支书跟我是朋友,希望我们也能成为朋友。”说完一饮而尽。

胡留成听后很感动,这是第一次有镇主要领导把他当作朋友,他豪爽地说:“魏镇长,有什么吩咐,一句话!在泰古街没有我胡留成干不成的事。”

胡军以前一直保持着知识分子矜持的形象,但他今天在魏民和胡家人面前撕去了伪装,喝了很多酒,最后他醉醺醺地说:“今天我喝了很多酒,但我很清醒,我给大家说几件事:一是魏民能力很强,是我们东昌县年轻干部中的佼佼者,他去泰古镇工作成为我们的父母官,是泰古人的福分;二是魏民是我小老弟,他这几年对我工作支持最大,我之所以当上副县长可以说魏民居功至伟,不管别的家族如何,你们一定要像支持我一样支持他的工作;三是这次留意叔退下去,你们要全力支持胡涛进入班子,让他成为胡家在泰古镇的代言人,我已经向组织部长龙伟说了,也希望魏民多多支持胡涛;四是胡家过去在街上打架闹事出名,影响不太好,我希望今后在魏民的领导下,在发家致富上出名!”

这一晚,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魏民也喝了很多酒,以至于夫妻功课都没做。第二天凌晨醒来,魏民精力充沛,情不自禁地把妻子蓝心月弄醒,在她身上把功课补了。

下乡

泰古镇十八个村分布在东、中、西三条线上,雄泰公路是东线,是县城雄江镇至泰古镇的县道,沿线有泰古、柏冈、涂坊、章罗、元溪五个村委会;泰茅线是中线,是泰古镇至茅山村的乡道,沿线有和平、小金、柏树、凤岗、桃林、樟溪、茅山七个村委会,还有一个茶厂;泰西线是西线,是泰古镇至西岭村的乡道,沿线有滩上、丰江、西山、西州、西河、西岭六个村委会。四大家族中的施家位于西线的丰江村,与雄江相邻,以丰江为代表的西线村地势低洼,以种养业为主;李家位于中线的柏树村,以柏树村为代表的中线村崇山峻岭,以种植茶叶、果树为主;胡家就在泰古街附近,以种植蔬菜和捕捞为主;涂家位于东线的涂坊村,以涂坊为代表的东线村属丘陵地带,交通发达,以种水稻、蔬菜、大豆、花生为主。

胡、李两家的纠纷总算暂时稳住了,接下来魏民的重点是尽快熟悉情况,为此他计划利用三天时间走遍泰古镇的十八个村委会,一个茶厂,一个居委会。

魏民第一天走了西线六个村,他采取先远后近的办法,先到西岭、西河、西州、西山村,中午在丰江村吃饭,下午再到滩上村。从泰古街上到丰江村是水泥公路,从丰江村到西岭村十二公里全是砂石路。丰江村支部书记名叫施明才,长得高大魁梧,说话声如洪钟,他一见魏民就抱怨道:“魏镇长,镇政府克扣了我们村五十万元道路改造资金,弄得包工头天天到村里接债,你要想办法尽快给我们。”

魏民听得云里雾里,随同的胡涛在一旁解释道:“明才书记找了省公安厅副厅长施开,施厅长是丰江村的乡贤,通过他争取了省交通厅五公里的道路改造计划。当时周书记考虑到道路改造每公里要贴十万元左右,镇里贴不起,就叫村里负责,钱不够由村里自筹。”

施明才哭丧着脸说:“现在镇里不但不出钱,还把省市给我们的补助资金用掉了,要是魏镇长不再把钱拨给我们,我就叫他们到镇里去接。”

魏民忙说:“施书记,你千万不要叫他们到镇里去,我现在情况不熟,待我调度一下,我会逐步把钱拨给你们村的。”

魏民在施明才的陪同下,参观了施家村和村委会所在地,他发现施家村规划有序,村容整洁,绿树浓荫,鸟语花香。村子南面有个池塘,池塘清澈透明,水中间有个红色的楼阁,有九曲桥与其相连,池塘旁边是一个广场,广场一侧还搭有一个戏台,让人耳目一新。

施明才自豪地说:“我们丰江施村是全省精神文明建设示范村。”

魏民高兴地说:“要是把全镇所有的村庄都建成这样该多好!”

施明才说:“我们这个文明村建了十来年,还是我堂兄施明年当县委书记时开始规划建设的。”

正说着,只见涂若兰带着团市委的领导也在丰江施村参观,她看见魏民老远就招呼道:“魏镇长!”

胡涛打趣道:“见了公公怎么不吱声啊?”

涂若兰红着脸对着施明才叫道:“爹!”

原来涂若兰是施明才的儿媳妇,她和施明才的儿子施军是高中同学,施军在武警东夏支队任中队长,他们去年国庆节结的婚。

魏民第二天走了中线七个村,也是采取先远后近的方法,中午在柏树林场吃饭。从泰古街一出门,沿线坑坑洼洼,全是砂石路,到茅山村二十公里的路程,小车足足走了一个小时。魏民想,要致富,先修路,连金口乡都实现了村村通水泥路,而闻名遐迩的泰古镇绝大多数村却没通水泥路,这样下去怎么能实现小康目标呢?

魏民问:“省里有乡村道路改造计划,镇里怎么不去争取呢?”

胡涛说:“当时周书记和张镇长也想争取,还召开了中、西线沿线所在村书记、主任座谈会,商量村村通水泥路的问题,但大多数村都汇报说群众筹资难,后来镇里就放弃了争道路改造计划的想法。”

魏民问:“不是说泰古镇的群众生活比较富裕吗?怎么群众不愿筹资呢?”

胡涛答道:“泰古是镇里穷群众富,因为泰古镇的群众大多在街上做生意,他们都善于精打细算,但集体主义观念差,你向他要一分钱他都会骂娘。”

魏民不解地问:“那滩上、丰江两个村的群众为什么肯出钱呢?”

胡涛说:“他们也没出钱,是施厅长另外在省财政厅帮村里弄了二十五万块钱。”

昨天在丰江吃饭的时候听说魏民今天要去中线七个村,考虑这几个村种茶叶的较多,而涂若兰所学专业是茶叶,她就自告奋勇地要陪魏民下乡。涂若兰在一旁插话道:“这不能完全怪群众,关键是镇里有几个领导是真心为老百姓办事的?他们见矛盾就躲,见困难就缩,混了几年脚底一抹油——溜了。”

魏民问:“涂书记不会是含沙射影骂我吧?”

涂若兰说:“你刚来泰古暂时还不具备挨骂的条件,但我希望你不要被挨骂。”

魏民深有感触地说:“我觉得不能完全怪他们,也可能是泰古的工作环境太差,我的前任们不愿承担这个风险。比如新建农贸市场问题,还只是处于规划方案当中,就闹得不可开交。”

涂若兰不以为然地说:“我记得你在辩论中说过: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你还说真正出类拔萃的,大都是那些历尽艰辛,在逆境中磨炼出坚强意志的人们。怎么,你忘记了?”

魏民笑着说:“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看来下次我跟你说话得小心点,免得被你揪住辫子。”

涂若兰、胡涛两人都笑了。

柏树茶厂厂长李思寿在厂部等候魏民一行,魏民见李思寿方脸大耳,满面红光,似曾相识。胡涛在一旁小声地介绍道:“这是泰古李氏四兄弟中的老三李思寿。”魏民这才恍然大悟。

李思寿把身边一个四十出头、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中年人介绍给魏民说:“这位是柏树村支部书记李慎良。”

李慎良握住魏民的手说:“我听说魏镇长中午到厂里吃饭,我是专门到这里蹭饭的,顺便反映点情况。”

魏民问:“你有什么事?”

李慎良说:“我们村里响应县委的号召,近五年来栽种茶叶、柑橘、梨树等经济作物一千余亩,县财政已将补助款拨到了镇里,镇里还有文件配套,一共欠我们村六万块。”

李思寿说:“你这点小钱还来哭穷?镇里这几年调我们厂近三十万元的茶叶,有的还是前五年的欠款。”

李慎良说:“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是公对公,我是公对私,不要说别人,单我自己就种了八十亩茶叶,按规定县、镇两级要补助我四千八百元。”

一行人在接待室坐下,办公室工作人员早就帮他们泡好了茶。

魏民喝了一口茶说:“今天我是来认认门的,问题以后再谈。”他转身问,“李厂长,听说你们厂到期的贷款都没还,弄得农行要冻镇政府的帐?”

李思寿说:“确实有这事,可厂里实在没有钱,镇里欠我们厂的茶叶款姑且不说,单市茶叶公司就欠我们厂将近二百万元的货款。”

魏民问:“你们之间不是有购销合同吗,合同是怎么约定的?”

李思寿说:“合同上是货卖出再付款,可他们硬是说货没卖出,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民说:“那你们不要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啊?”

李思寿无奈地说:“我们的销路百分之八十全靠他们,他们注册了一个‘昌雨活茶’的品牌,将我们的茶叶包装一下就变成了他们的品牌。”

涂若兰在一旁说:“现代茶叶市场的竞争就是品牌的竞争,柏树茶厂这种加工粗制茶的企业必将淘汰。‘昌雨活茶’实际上是一个空壳,这个企业是我的一个师兄创办的,他首先创品牌找市场,然后与一些和柏树茶厂一样的企业签订购销合同,将他们的粗制茶通过精细加工再投放市场。我认为柏树茶厂唯一的出路就是交给能人经营,创特色品牌。”

魏民见李思寿脸色不好看,他觉得涂若兰说话太直了,这样明摆着不是说李思寿没有能力吗?但他认为涂若兰的思路很清晰,于是他问李思寿:“那我们为什么不创建自己的品牌呢?”

李思寿说:“创建品牌不容易,要增添设备,要承担市场风险,我向镇里汇报过,可镇里也拿不出钱,银行又不贷款给我们,说是以前的贷款没还,以后贷款免谈。”

李慎良说:“李厂长,你们厂是龙头,我们村里五百多亩茶叶就寄希望于你们,刚才魏镇长说得对,要创建自己的品牌,不要把自己命运交在别人手中。”

李思寿咧着嘴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哪里有钱?”

李慎良不以为然地说:“找你大哥二哥借啊?”

李思寿说:“你懂个屁,柏树茶厂是集体企业,又不是我个人的,怎能向私人借钱?利息又怎么算?与银行同等利息人家不借给我们,高于银行利息又说我以权谋私。”

李慎良拍拍脑袋想了半天不吱声。

魏民问:“你们没想过改制吗?”

李思寿说:“想过啊!我曾经提过这个方案,可遭到胡留意、涂传文、施明显为代表的其他三大家族的极力抵制。”

魏民无奈地摇揺头,看来在泰古镇如果不摆平四大家族将寸步难行。

第三天魏民到了东线,东线五个村都通了水泥路,交通便利,一上午就走完了,中午他们一行在涂坊村吃饭。

涂坊村是个古村,始建于明朝正德年间,现保留六十八幢明清古建筑。涂坊村支部书记叫涂相金,是涂若兰的叔叔,涂若兰主动当起了魏民的导游,只见涂坊古村的道路曲径幽深,两旁高墙耸立,青石板小径四通八达,民居错落有致。以世大夫第为代表的明清建筑恢宏壮观,规模宏大,保存完整,雕饰精美,文化内涵厚重,无不让人赞叹古村当时高超的建筑水平和精湛的雕刻技艺,既有神秘风采,又有古郡风韵,而且有田园风光、乡村风貌。

涂若兰俏皮地问:“魏镇长造访本村有没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意境呢?”

魏民赞叹地说:“想不到你们村文化底蕴这么丰富,这使我想起了陆游的《游山西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涂若兰欣喜地说:“我们涂坊村随时欢迎魏镇长‘夜叩门’!”

涂相金插话道:“你这个丫头不会说话,为什么总要魏镇长夜叩门呢?”

涂若兰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脸上顿时一片绯红。

挨批

三月初,岳学文县长主持召开了由各乡镇长、分管财贸的副乡镇长、分管政法的副职领导参加的政府常务会议,泰古镇魏民、盛开明和蔡厚德参加了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安排部署全国“两会”期间的稳定工作,调度一季度的财政工作。

会议首先由副县长、公安局局长倪丰通报了目前的信访形势,泰古镇赴省、市、县访高居全县第一位;其次由常务副县长安在中通报了头两个月的财政形势,泰古镇位列倒数第二位。最后岳学文县长发表重要讲话,他说:“今天的会议很重要,这涉及发展与稳定两大问题,全国‘两会’在即,各乡镇必须下大力气狠抓信访稳定工作,确保我县无一例‘赴京访’。当前我县总体稳定,但有的乡镇信访形势严峻,尤其是泰古镇这段时间上访此起彼伏,占全县上访总量的百分之六十,上访人员还扬言到北京上访,这势必影响我县的形象,为严肃纪律,请县信访局就泰古镇的信访工作发一个通报,在全县通报批评,目的是引起各乡镇各单位的重视。希望泰古镇的同志扑下身子,一个一个问题梳理,一个一个问题解决,坚决杜绝赴京访。”

岳学文继续说:“今年头两个月,我县财政收入完成情况极不理想,昨天市长还打电话批评我,我看了一下报表,除金口乡、雄江镇和武溪镇之外,其他乡镇欠账很大,少数乡镇两个月的时间完成不到半个月的任务,希望大家集中精力抓一下,进度快的再接再厉,进度慢的迎头赶上。”

最后,岳学文用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严厉地说:“大家都是新任乡镇长,我希望你们尽快进入角色,埋头苦干,不要辜负县委县政府的重托,下次开会要是发展又上不去,信访又稳不住,主要领导要向县委县政府作检讨!”

魏民坐在台下低着头,他一直不敢正视岳学文的目光,这是他开得最压抑的一个会。魏民的脸皮比较薄,只受得表扬挨不得批评,他读小学的时候一直当班长,读初中高中的时候每学期都是“三好学生”,读大学的时候成绩名列前茅,他一直是老师的宠儿,同学们的骄傲。在金口乡他虽然很长时间遭冷落,但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挨批还是第一次,虽然这与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他既然接了泰古镇镇长这顶帽子,他就得承担所有的责任。

一直到散会,魏民都觉得头嗡嗡作响,出门的时候他看见罗来金灿烂的笑脸:“魏镇长,有时间多回金口乡指导指导!”

魏民知道罗来金在挖苦他,于是说:“罗乡长,你们金口乡刚受表扬,我要请你到我们泰古镇指导才是。”

罗来金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故作谦和地说:“我们金口是穷乡僻壤,你们泰古是千年古镇,哪能指导你们?”

“两位,你们说什么呢?”正说着,章琪在后面抱住了他们。魏民、章琪、罗来金三个人同时在金口乡参加工作,又同时当上乡镇长,如今,魏民在泰古镇当镇长,章琪在武溪镇当镇长,罗来金在金口乡当乡长,他们都是东昌县称霸一方诸侯了,聚在一块开会自然比别人要亲切许多。

魏民故作惊讶地与章琪打招呼:“章镇长,别来无恙!”

章琪拍了拍魏民的肩说:“别酸不拉唧的!今天中午两位一块去我们武溪镇吃个便饭怎么样?”

罗来金高兴地说:“行啊!”罗来金本来不喜欢跟魏民、章琪混在一块,但今天魏民挨批了,他心里特别高兴。

魏民想了一下说:“既然罗乡长都答应了,那我一定去,但我有个事要处理,可能要晚点过去。”

魏民挨了批很不痛快,他想向岳学文县长汇报一下这些天的工作,最起码就通报批评做个说明。

县政府办主任叫龚晖,年纪与魏民相仿,矮矮胖胖,白白净净,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听说魏民要汇报工作,告诉他等一会,费县长在岳县长办公室。

不一会儿,费浩明从岳学文办公室出来,见魏民在龚晖办公室,他高兴地说:“魏民,我正要找你。”费浩明是蓝心月的表哥,自然与魏民要随便许多。

魏民问:“费县长有什么指示?”

费浩明说:“为提高我县蔬菜种植水平,增加农民收入,我向岳县长建议今年全县新增蔬菜种植面积五千亩,推广大棚蔬菜五百亩,刚才岳县长已同意我的观点,到时你们泰古镇可要给我挑大梁哦!”

魏民问:“县里有没有补助啊?”

费浩明说:“普通蔬菜种植没有补助,大棚蔬菜每亩补助两千。”

魏民说:“这是好事啊,到时大棚蔬菜多给我们一点。”

费浩明指着魏民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办法。”

由于章琪曾是岳学文的秘书,因此魏民同岳学文很熟,私交也不错,当时岳学文还在县里挂职副县长的时候,就找他帮忙把爱人蓝心月调到雄江二中,还找他帮忙将妹妹魏琴分配在县医院工作。

魏民简要向岳学文汇报了一下上次在省政府接访后所做的工作,尤其是镇党政联席会议进行了专题研究,将信访对象进行包干,目前,围绕新建农贸市场的信访工作基本稳住,其他信访案也在逐步解决,回去后将认真排查,以确保实现岳县长提出的工作目标。

岳学文听完魏民的汇报,面无表情地说:“魏镇长,你们泰古镇最近确实给县里添了不少乱,我看你们工作不能流于形式,要真抓实干。另外,泰古镇基础不错,财政收入完不成任务不应该,你们要下大力气培植税源。还有,谭书记最近要我调度一下‘工业兴县’的工作,泰古镇这几年在‘工业兴县’上无所作为,我已经打电话给张祥海书记了,你们要沉下心好好抓一抓。”

魏民正要解释,岳学文挥手制止他说:“我知道你刚来,但既然你带了帽子就要管事,帽子既是权力,更是责任!我希望下次开会的时候,泰古镇的工作有明显改观。就这样!”

魏民出门后心里不是滋味,他觉得岳学文语气很严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岳学文。难道岳学文对他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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