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摇头。
“好。”我回房取了包袱。无论如何,云溟宗不能亡,只要我活着,云溟宗就不算亡。
他有点诧异的看着我的包袱,我惟有自嘲的笑了笑:“本来打算逃出去躲躲鹤风山庄的亲事,天意难料。”
他似乎更加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抓住我的手:“走。”
门口又开始传来喧闹声,夹杂着“冲”、“杀”这样的喊声,兵器相拼的声音织成一张网,将我的心脏绞在其中,我几乎动不得。
叶青澜皱眉,突然一记手刀劈来,我晕了过去。
醒来时,叶青澜正准备抱我上马,见我醒来,浅浅的勾了个笑:“醒得倒是时候,我还想着我骑术不精,你晕着就带你骑马多有不便。”
周围是一处村落,大概已是傍晚,炊烟袅袅的映着薄暮,晚霞铺了半边天。
他这一笑和周围的坏境令我恍惚了一阵,差点忘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巨变,好半天才想起问他:“云溟宗......”
他摸了摸我的头:“嫣儿,只有我们了。”顿了顿,“上马吧,这里也不安全,我有一个友人,靠得住,我们去他那里。”
我“嗯”了一声,也做不出其他反应,他把我抱到马上,纵身一跃上了马,一只手绕到我身前拉住缰绳,用力夹了夹马肚子:“驾!”
马跑得飞快,是匹好马。
“睡了一天有些饿了是不是?我还有些干粮,等进了前方的林子就可以吃了。你想知道的,也一并告诉你。”
“好。”我点点头,我想知道的很多,不知道他是不是都答得上,“我竟睡了一天?”
他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是我下手重了,你多担待。”
“师兄这样做也是情势所逼,而且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何来担待。”后颈倒没有多疼了。他那记手刀是狠了些,也不至于能让我睡这么久,大概是我内心逃避,不愿醒来面对现实。我其实这么软弱。
不过一朝一夕,我竟什么都没有了。
上天真是爱跟人开玩笑。
原来林子霂走的时候,什么都知道。难怪他从不回来看我。五年了,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他走的时候,该很看不起我吧?可笑我还怨了他这么久。
林子霂,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真的很想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
可是我的想念,我的喜欢,原来早就已经配不上你了。
晚上的树林有些冷,我坐在一段枯死的树干上,叶青澜已经生起了火,树枝烧得噼里啪啦的响,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默默的望着手里的干粮发呆。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没什么表情的低着头,不时往火堆里丢点树枝。
一阵冷风,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我从树干上起来,到地上坐着,还是冷,又坐得离火堆更近些,抱住膝盖。
叶青澜从他的包袱里取出件外衣递给我:“是干净的,先将就着吧。”
“谢师兄。”我裹紧他的外衣,身子总算暖和了一些。
他笑了笑,拨弄了一下火堆:“还是别叫我师兄了,以免被人发现我们的身份。我比你大两岁,叫我哥哥吧,或者你不乐意,我想个化名让你叫也行。”
我转头看他,他还是低着头看火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却寂寥。
“哥哥。”
他愣了一下,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头:“从前没发现你这么听话。”
“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云溟宗外高手云集,该是插翅难逃。
“我回来的时候,正碰上符隐谷的弟子触动了云溟山山脚的机关,他们无法应对,我便好心出手帮了他们。他们人很多,我觉得不对劲,便趁机套了他们的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谎称自己的妹妹不久前才被收入云溟宗,怕是被抓去炼药了,须得赶紧救出我妹妹,他就放我上了山。等我上山时宗门外已被包围了,幸好云溟宗后墙隐蔽处有个缺口,平时杂草覆盖,看不出来,我便是带着你从那里出来的。”
“为什么救我?”他本不必冒这个险,救下符隐谷弟子后走了便是。我记得他家是个挺有名的镖局,此番带着我,却只能去友人那里避险,肯定是回不了家了。
他那个谎话并不高明,符隐谷的弟子反应再慢,此时也该反应过来了。这种时候越有名越危险,那些人很快就会追到他家,想必他家也会有很长一段不好过的日子。他不回去,应该也是为了家人着想。
而我对他来说,无疑是个累赘。怎么想,救我都是不划算的。
“我只救得下你,其他人都在门口,我无能为力。”他理解错了我的意思,面上浮出愧疚神色。
是我狭隘了。
“哥哥。”我轻轻揩去他额头上的灰,“连累你了。”
他本是一副英俊的好面容,即使脸上沾了灰也没什么影响。有次跟着林子霂去参加武林大会,忘了是被哪一门派的女弟子看上了,大会十五日无一日落下给他写情诗,日日写的情都不同,时喜时悲时嗔时愁,让师兄弟们很是感叹。
我也很是感叹,装模作样的给林子霂也写了一封,他回了我一本诗集,让我学正经些。
后来他走的时候,我跪在爹面前苦苦求爹不要如此决绝,不要把他逐出师门,跪了整整一夜,恰逢大雨,受了风寒晕在堂前。等我醒来,他已经走了。我没能留下他。我们之间连个告别都没有。
那时少年心性,气得把房内所有东西砸得干干净净,那本诗集没能幸免,被我撕得四零五落。等我清醒下来,一页一页、一片一片的捡回来粘好,有几页却再也找不到,那本诗集再不完整。现在那本被我补得乱七八糟的诗集不知道还在不在我的柜子里,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把它带出来。
以前怨他走了,如今只能庆幸他走了。
“嫣儿?”
我回神,叶青澜皱眉看着我,我连忙把已经滑到他身上的手收回来。
“别去想那些事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他定定的看着我,“如果云溟宗的事是真的,那我们就去努力弥补那些杀孽,”顿了顿,目光有些闪躲,“如果云溟宗是被诬陷的,那我们就去找出真相,还宗门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