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晓雯拖着一只硕大的行李箱从小区铁门走出来，拿起手机刚要叫车。
“我们谈谈。”巷子口，陈年靠在水果店门边，看上去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他走上前，伸手扯过箱子，“带这么多东西，你要去哪儿？”
“回家。”
孔晓雯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悬在叫车按钮上，本想按下去，又忽然停住了。
陈年耸耸肩，“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两人在附近找了间咖啡馆，一人一杯咖啡。
孔晓雯双手捧着杯子，始终低头，盯住杯中升腾的热气，出了神。既没有抬眼看陈年，也没有闲情欣赏窗外的景色。她轻轻吹气，抿了一口咖啡。真苦呀，不禁啧了啧嘴。
陈年站起身，从吧台拿了两包糖，放在她面前。
孔晓雯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碰那两包糖，“想说什么就快说吧，我要赶中午的车。”
她这次出门就没打算再回杨市，房子已经退租，行李箱里是自己这些年的全部家当，比来时也没多什么物件儿。兜里揣着胡盛军给的那张卡，有了这钱，回老家做个小买卖，总比在这儿给人洗脚强，她是这么想的。
陈年叹了口气，开了口，“胡盛军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孔晓雯忽然抬头盯住他，“你敢发誓吗？”
陈年马上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有找人杀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知道了。”孔晓雯站起身，拽了行李箱，准备离开，又忽然被陈年扯住了手腕。
“我以后还能见你吗？”
自打三年前在鑫鑫足浴城偶然相遇，两人的私情已经持续了将近三年。若不是两个月前孔晓雯忽然主动要求停止见面，单方面中断了两人之间的一切联系，现在这情形大概还会继续。
孔晓雯看他的眼神很怪异，“为什么见面？我们现在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
陈年攥紧了拳头，他不甘心。这一切都是因胡盛军而起。
中午的胜云餐厅人潮汹涌，生意好的不得了。
原本事情聊完就该走人了，胡胜云却一定要留范山三人吃饭。
“事情办得了办不了是一回事，既然来了，又是朋友，不吃顿饭怎么好走，”胡胜云举起酒杯，“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今天能聚在一起也是缘分，我先敬大家一杯。”
她一个身无长物、无甚背景的弱女子能靠一己之力在杨市混的风生水起，除了过人的胆识和魄力以外，靠的还有这广交朋友、待人周到的处事方式。但凡跟胡胜云在一个酒桌上吃过饭的人，甭管能不能成为真朋友，必要时候行个方便还是能做到的。
“谢谢胜云姐的热情款待，”柳双双笑得灿烂，“以后只要到杨市一定来你的店里吃。”
“尽管来，有什么朋友也可以一起带过来，只要一通电话，我提前给你们预留包房。”胡胜云笑道，忽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说完站起身出去了，顺手带上房门。
宁南原本就不擅交际，一直闷头猛吃，此时已经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一面将牛肚拨进锅里，一面说道，“山哥，你说这事情她办不了，咱们还能找谁呀？”
此时的范山也是一筹莫展，胡盛军这事儿现在是砸在自己手里了。
“先吃饭，吃完再说。”
没几分钟，胡胜云重新回到包房内，“我有个朋友想过来一起，方便吗？”
“当然。”范山马上同意，这是人家的餐厅，又是人家的朋友，哪轮得到自己这个外人不同意，胡胜云只是礼貌一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十来分钟后，一名头发微秃、身短肚圆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出现在了门口，是钱路明。
“介绍一下，这是杨市公安局长，钱路明，也是我的老朋友。这几位都是我老家认识的朋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正愁胡盛军的事该怎么往下走，公安局长就送上门来了，范山心里一阵窃喜。
钱路明马上递上名片，这局长出门还亲自备着名片，实在是有点儿意思。
范山伸手接过来，无奈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失业，现在无业游民一个，也没有名片能给你。”
“没关系，”钱路明大手一挥，“干大事的人都这样，韬光养晦。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这胜云的朋友也就是我钱路明的朋友。”
胡胜云唤来了服务员，“再加点儿菜。”
“猪血，别忘了。”钱路明赶紧补充道，“多来点儿猪血。”
“猪血什么呀猪血，”胡胜云冲服务员摇了摇头，“不要猪血，手切牛肉再来一点儿。”
钱路明扭头看她一眼，“什么意思？我好容易来你这儿下一回馆子，连自己喜欢的都不能点？”
胡胜云看也没看他，伸手拿起旁边的一盘虾滑，对范山几人说道，“这个是我们店的招牌，用的是新鲜虎纹虾，跟外面那些和了粉面的不一样，你们尝尝。”
眼见着旁边人有些不悦，她转过头，“你忘了自己有痛风？待会儿吃了猪血再犯了病，倒在我店里，我可不担这责任。”
钱路明的脸马上又露出了笑容。这两人认识时间已经超过十年了，当初钱路明还是一线民警，跟同事一起彻查杨市路边小餐馆的卫生问题，刚好查到胡胜云颠勺的那家店，卫生等级不合格，直接勒令叫停，胡胜云就此失了业，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话说起来，多年前钱路明还曾经追求过胡胜云，只可惜胡胜云对男人只有一个要求，长得好看就行，别的都不重要。在这个看脸的女人面前，钱路明这上不得台面的及格线以下五官水平只有被拒之门外的份儿。
如今两人的身份状态都变了，关系却没怎么变。
“咱们今天能聚在一起不容易，来，干杯。”仔细听，钱路明说话的语气跟胡胜云还有几分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