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年纪小的孩子的人身安全是很看重的。
这次自己一个人来上厕所，本来九哥没跟过来他就有点惊讶。
现在暮七尘一个人来，他心底疑惑更深。暮七尘才几岁点大，九哥不该让他一个人来找自己的啊。
不过他也没过多思索，看着暮七尘刚想说话，又被一道阴寒声音打断：“当着我的面一声不吭地就想把人带走？”
语气不屑，满是轻蔑和滔天的怒气，一字一顿：“你算什么东西。”
暮七尘听着都还没什么反应，暮八言却是大怒，看着人神色一厉，呵斥出声，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恨：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来人的拳头一瞬间握紧，唇角习惯性勾起冷凉的，讽刺的弧度：“我？”
他冷笑，好像是下意识地走近了几步，马上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亲爱的八少爷，”他面上浮起浓郁的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八少爷”三个字加了重音。他轻声问，“你不知道么？”
停顿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让人开心的事，笑意更是浓了几分，“我啊，季应啊……季家的大少爷啊……”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吐字很轻，像是飘渺的烟雾，好想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中一般，这竟然还可以给人一种温柔怀念的错觉。可偏偏他下一秒便带着讽刺道：“是亲的呢，我亲爱的八少爷。”
暮八言闻言，差点讥笑出声。忍不住，也不想再忍。亲的？呵，季家那点破事还真当他不清楚？“亲……”你妹。
暮七尘开了口，淹过暮八言的声音，语气很平淡，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我不是什么东西。可能全场就你是东西吧。”
阴冷的青年唇角原本习惯性地勾着弧度，此时听着，却冷冷地放平唇线。看着暮七尘，眸光冷碎，带着很重的戾气。
暮八言听见他这句话，一滞，觉得语气有些像暮九清。当然，也只是像而已。若真的他的九哥，该比暮七尘的语气更加寡淡一些。
暮七尘被季应仿佛要杀人的目光看着，态度依旧是不卑不亢，声音不急不缓：“我只是九少爷宅里的一个佣人罢了。九少爷让我来找八少爷，找到了，就准备回去了。”
九少爷。
这个词其实很多人都在规避。
暮家这一代原本也没什么规矩，就是暮一泽暮一路开了个头，就都开始以年岁排行定中间的那个字。而暮九清，本该是第七位。
也就是中间那个字明明应该是“七”的。
只不过暮廷当年以九为尊，直接取名“暮九清”。
但是对于下一个出生的暮八言——暮九清是跳了，他没敢跳，仍然是老老实实地取的“八”。
而现在，青年也不觉得这人是不懂。相反，他觉得，这个人只是在告诉他，暮家这个在暮廷没倒台前都会处在最尊贵位子上的少爷，不是他惹的起的。
所以不管他和暮八言是什么身份，都轮不到他来插手。
是，客观上看来，他是惹不起暮九清。
然而……他是什么人？
——看上去会在意那东西吗？
他唇角一扯，依旧是嘲讽冷漠的弧度，“呵，九少爷？你也不过一个手下而已，”他缓缓凑近暮七尘，微微眯着眼，藐视着这个小屁孩，“谁给你的脸让你敢在我面前嚣——”
他一句话没说完，暮八言的声音却带着烦躁厌恶和不喜响了起来：“季应，你至于吗？”
他不耐地打断他。
为了这样一个人。
季应唇角又放了下去。
唇线平直，带着很深的冷硬和刺骨寒凉。一双眸子冷冷地，死死地盯着这个人。
暮八言说：“我和你的事，偏要带上别人？”
季应语气森然：“是啊，一定呢。”
一定要带上。
你不想带上的人，我也一定要带上。
暮八言一双眼睛没了往日的急躁和欢越，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季应。
仿佛一滩死水，再掀不起波澜。
季应被这样的眼神刺到了。眼中划过更深的偏激和疯狂：“……八少爷，我的好少爷，你告诉我啊，你和暮家难道真的有什么关系吗？”
明明没有关系，怎么就对那个人那么在意？啊，为什么？
“血缘上没有。”暮八言皱了皱眉，并不想和他在这里耗，又太清楚自己没办法打过他，也只得回应。
但终究是自己不喜的人，他添了一句：“但这是你可以来置喙的事吗？”他毫不给面子。
“……呵。”过了许久，他一声冷笑。“那么亲爱的八少爷，你等着瞧吧。”
暮八言不多说什么，拉着暮七尘就走。
暮七尘很乖地跟在后面。
等了一会儿，许是觉得太过于安静，他还是开口问：“你没事吧？”
“……没事，”暮八言摇摇头，看着暮七尘，突然失笑，“话说我其实觉得更该安慰你的人是我。”
“嗯？……为什么？”暮七尘并不是很理解。
“因为你威胁失败了。”暮八言唇角勾着，似乎是心情很好，“你看，第一次见面我嫌弃了你一次，季应第一次见面也嫌弃了你一次。”
“听起来你好弱。”
他笑着说，语气揶揄。仿佛刚刚浑身凉寒的那个人不是他。
但是这个人和以前的暮八言又有些区别。
暮八言在这之前给过暮七尘两个印象。
第一个，是他不由分说打自己一巴掌的时候。
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第二个，是他来找自己道歉以及今天的相处。
顽童心性，知错能改。
而今天又多了两个。
一个是刚刚他在面对季应时，太冷太怨恨太不甘太嫌恶的样子。
一个是现在故作无事，却没明显不同于以往眼中的热烈阳光，现在的他更像是一捧凉水。
比起冷的，温和了些；比起热的，冰凉了些。
暮七尘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不显。轻轻耸耸肩，也没那么在意地就说了出来：“毕竟和你们身份上有差距。”
暮八言唇角勾了勾，声音有些低，像是穿透了雨幕，最后朦胧不清：“人不分高低贵贱的。年龄、职业、身高、性别……这些都是不分的。”
……
另一边，季应挥散了小弟，面色阴沉地往另一边走。
然后半途视野中突然出现一个人。
来客站的笔直，长身玉立，衣袖一丝不苟。相貌还略些稚嫩，却看得出卓绝风姿。一双眼睛沉稳平淡，直直地盯着他又没有什么温度。
季应看了眼，就马上认出来人。语气轻佻又不屑，“哟，这不是九少爷吗。”
从暮九清淡色的唇中蹦出话来：“打架。”
平淡的两个字。
然后等了两秒。
出手。
仿佛说那一句话，就是出于礼节，提醒了对方。
再无必多说。
季应的身手并不好。身子骨在很小的时候没养好，然后也是体弱多病的种。
和暮八言那样的三脚猫打还好，和暮九清就不行了。
所以没什么波折和痛苦地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拳。
暮九清也没多打。毕竟他赶时间。
看着因为疼痛而微微蜷缩了一点身子的人，犹疑一下还是开口：
“你也不过是一个被人嫌弃的亲生子罢了。你的母亲不……”
季应顿时凶狠地抬头：“你TM再说一句？！”
然后就见着一脸平静的暮九清。
立刻明白眼前这人是在故意刺激他。
暮九清看着不过眨眼间就竖起浑身刺的人，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没有波澜：“难听的话，谁都不喜欢听。”
当然也包括暮八言。
“没有人活该接受你的阴暗。”
听到这句话，季应想扯起冷笑，却扯到暮九清打伤的唇角伤口，刺痛。
然而心底依旧是深深的厌恶和嘲讽：
呵，看。
这个世界上总是傻子那么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