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熟悉的起床号,乌七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今天的他格外兴奋,当然了,以他的脑容量,绝对不是像大学生一样为崭新的一天喝彩,而是,
“今天周一,升国旗去喽!”
“终于不用跑操了!”
这群新兵也算明白了套路,昨晚早早的就把常服找了出来,一起床个个精神抖擞,全然没有平常早上的睡眼惺忪。出了连门口,这场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也悄然而至,纷纷零零的雪花左摇右晃的落到初冬的早晨上,乌七趁着还没集合,在队伍里练习敬军礼,这可是他第一次有资格对着国旗敬礼,他就这样”敬礼、礼毕“自顾自的下着口令,做着动作。班长刘海看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怼了怼他,笑着说,
“不错,一会让咱们班小鸟去给咱们画两条竹叶。”
“啥?班长,”乌七一脸呆萌。
班长摘下了大檐帽,搓了搓头发,“md,一看你小学就不好好学习,来,我给你普及一下知识。”,刘海用大檐帽敲了一下乌七的帽檐,接着说,
“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不用颜料不用笔,几步就成一幅画。青蛙为什么没参加?他在洞里睡着啦!”说完,这群新兵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在这宁静的早晨显得更加清脆,刘海用双手拧了拧乌七的脸,
“记住没?”
“记住了。”
“说一遍!”
“我画竹叶,我画竹叶,班长。”
“扯淡,你没参加。”
看着这群新兵开心了,刘海也格外高兴。这个老班长早就把他们当成了小孩子,每天训练之余,总爱逗他们闹一闹。
“嘟,,,集合!”值班员的哨声一响,队伍立刻严肃起来,而后整整齐齐的推进了国旗场。这里,是新兵下车的地方,也是老兵上车的地方,这里,见证着这群年轻士兵的第一个军礼,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见证战功卓著的老兵的最后一次,这期间的荣誉与热血,成长与蜕变,都会被这面国旗牢牢记住。乌七紧紧盯着国旗,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营长站在国旗下面,大声的说,
“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一周我们将迎来新兵考核和下连分兵两项任务,希望同志们都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给自己这三个月一个满意的答复!”
雪越下越大,不住的打在乌七的脸上,雪水的融化没能使乌七感到寒冷,反而愈来愈热了。自从零时小组成立后,他每天体能都会被那两个成员拉着跑步,虽然很辛苦,但他却是格外高兴的。现在,他已经坚信自己能完成那个曾经不敢挑战的任务了。
雪就这么一直下着,下了一上午,整个世界都和蔼起来,明天就要考核了,乌七正好趁着不带出训练好好的放松一下身体。如果说这一上午都在看雪的话那将是毫无意义的,但如果有一个新兵在雪里跑步的话,那还是有点看头的,不过,这个人不是吊车尾,而是有着大学生名号的高傲,马上就要考核了,连里氛围也较往日活泼了些,这群新兵就背一会条令条例,看一会雪景,顺便看看这个大学生还在不在雪里奔跑,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境界是高啊!”
“你境界也不低,你咋不去呢?”
“不行,不行,我读书少,读书少。”
幸亏这些话高傲此时是听不见的,不然又要以他那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语气教训这帮低级趣味的人了,乌七看见大学生在跑步,内心也是极度想去的,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吊车尾又怎么好出去整景呢?所以他只好在连里充分放松,准备好全力,迎接明天的考核。
“现在,我说明你们的任务情况,你们每个小组共有30发空包弹,你们小组的路线就是目前你们手里拿到的纸条上的路线,途中标有1、2、3、4、5的数字为你们必须经过的点,1为起点,5为终点,2、3、4处为射击靶场,途中会有老兵在各个路口和目标点监督,每1000米会有一辆救护车在区间往返,出现意外,你们可以寻求老兵去救护车进行治疗,但是你们没有主动放弃的权利,我会在5号目标点等着你,只要你还活着,明白了吗?”当太阳再次升起,只有偶尔的几处还能看得出这里曾经下过雪,钟山站在全副武装的新兵面前,尽可能详细且简洁的描述着此次任务。
下面的新兵都已经按预先分配好的分组三个一行,各队站好。一声哨响,各队按指定路线迅速散开,转眼便和塞北的荒漠融为一体,
“别冲,慢慢来,如果你觉得力气多,那就留在最后五百米再冲刺。”马飞对着大学生和乌七说。
“ok,”大学生看看乌七,“怎么,要不要来包辣条?保持一下青春活力。”
“你可得了吧,吃完辣条,还能跑步吗?”马飞一脸嫌弃。
“哈哈,想吃我也没带的,十公里啊,兄弟,这包辣条很重的。”大学生笑着对马飞说。
乌七抬头望了望,恰好一只老鹰飞过,“看,天上。”
“哟,不错呦,”说着,大学生用手比了一个相机,嘴里“咔嚓“一声,“好了,完美。
“放心,”乌七再次低下头认真的迈着步子。
就这样,一步一步,零时小组冲过了2号点,越过了3号点,
“呼,呼,,我,我,我还能行,,,”乌七在快要到4号点时,终于说了一句话,随后拿出水壶灌了自己几口水,接着上路。
“那你说个球呢?我还以为你要去救护车了呢?”马飞此时也已经到达了极限,野外的环境不比训练场,作战靴会让你体验什么是表象的举步维艰,接着,他也灌了自己几口水,“啊,,爽”马飞甩了一下头上的汗水。
4号靶场和2、3号也没什么不同,无非几个老兵,几个固定靶,卧姿射击,
“打完就剩最后一哆嗦了,”零时小组趴在射击位置调整着,“乌七,你要不行,就去救护车吧,我看那还有小护士,挺好看的呢。”马飞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乌七冲他比了下小拇指,三人射击完毕,迅速起身,向着5号点冲去,可还没跑出4号点200米,乌七一下倒在了地上,高傲与马飞赶紧跑过来,乌七咬紧牙,汗水不住的往下流着,大学生看看旁边滑倒的痕迹,一道矮坡由于雪的融化而格外松软,
“cao,咋就忘了有这么回事呢,”大学生瞪了一眼滑痕。
“我这次是真的走不了了,你们走吧,”乌七按着已经肿的像个馒头的脚踝。
“那我去把医务车叫来,”马飞说。
“不用,一会车自己就过来了,你们先走吧,连长说了,三个人的平均成绩算小组成绩的,你们快走,没准我还有机会呢。”乌七勉强着面带微笑。
高傲看了一眼马飞,“走,没准咱俩快点,他还真有机会呢。”马飞想了想,眨了眨眼,“走!”
乌七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他咬了咬牙,将作战靴穿好,一瘸一拐的向前面的医务车走去。低矮的灌木丛此时也不像往日那样烦人了,在乌七的眼里,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他走着走着,仿佛自己还没来当兵,还在家里那个小村庄,仿佛自己刚见到新兵班长,刘海用手抹了一下头发,说他就叫这个名字,仿佛自己又吃到了那象征精神的泡面。乌七一把摁在医务车的车厢上,医务兵刚要卸下他的装具,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狠狠的盯了一眼这个一拐医务兵,然后砸了一下车厢,一瘸一拐的向着5号点走去。
这个女医务兵被吓坏了,一旁的老兵对她说,“不用管他,连里的兵都这样。”
乌七瞪大了眼睛,汗水从钢盔里不住的流下来,和下雨一样,他使劲挤了一下眼睛,张大了嘴,两只手握着水壶,拖着腿,一步大,一步小,如果不是偶尔会有担当警戒的老兵给他摆摆方向,他恐怕都走回家里去了。对讲机里老兵汇报着吊车尾的位置,“1000米,700米,300米,100米,”已经到达终点的高傲和马飞谁也没想到这个吊车尾竟然没有放弃,更别说其他对他更加不了解的人了,终点处迎接他的已经不是终点线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医务车。
他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撞进了医务车的大门,倒在了吊车尾本该在的位置,昏死过去,,,
“呦,你哥带的兵啊,”医务室的老兵对钟小雨说。
“凶死了,刚才还死撑,这回撑死了吧,”钟小雨还对刚才的事念念不忘。
如果乌七还醒着,能听见这句话,他一定会高兴死的,因为这个吊车尾,从来没被人这样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