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树叶受到阳光照耀,它的背面一定是阴影,阳光越亮,阴影越深。
——题记
余音坐在树下,清风拂来,黑发扬起,双眸灵动,笑若艳阳。
“你还记得那年冬天我来札幌吗?那天你怎么了,一声不响就走了。”余泠没有指望得到答案,余音甚至可能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问。
“一年,两年……”她眨了眨眼,算着时间,过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只记得见你那晚,我是很烦,很累,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也不记得了。”
“哦,那就算了。”正如余泠所想,她不记得了,毕竟时过境迁,又何必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呢?
“嗯,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
“你说起冬季的札幌,我就想起来了。”
“这样啊。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毕竟我没有和嫂子正式见个面就走了,后来怎么样,嫂子没怪我吧?”
余音侧着头,看着余泠的脸庞,余泠也侧过头,笑了笑。
“怎么会,她也觉得挺可惜的,我就只好给她看看你的照片。,她还夸你很漂亮呢!”
“嫂子真好”,余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哥,你和嫂子还好吗?”
余泠有些诧异,但想起昨晚进房间前余音的问话,以及自己的回答,也就释然了,他看向深不见底的湖面,想着该怎么说清整件事。
余音看向湖的尽头,沿着尽头又看向山丘,似乎在寻找着风的源头。她双眼中的那份澄澈消失了,双眼失焦,那张脸上写满了心事,可余泠却没有看见。
“哥,对不起”余音在心中默默地道歉。
她昨天就已经看出余泠心事重重,但不能确定原因。他关心的人又有几个呢?想通这点,余音也就确认了一定是和嫂子有关。昨晚虽然问了,但余音回房后,回想起来,又觉得后悔,她知道哥哥一定很痛苦,所以才一直将事情藏在心里,那是难以启齿的煎熬,所以决定明天一定不能再问了,就算主动哥哥说了,也不要追问。
可当余泠提起札幌的那个冬天时,余音心中一慌,表面不露声色,但心中却想着如何转移这个话题,让他再也彻底忘记,不再提起。
她选择重提昨晚的未了之事,那一瞬间,余音内心一颤,像是突然缺了一块。
离开岚夏,来到东京的不久后,余音在一次画展上结识了一位风趣而优雅的男性,在接触了一个月后,余音终于被他的温柔体贴和细心多打动,俩人很快就发展为男女朋友关系,在之后的时间里,他们相见的次数就更加频繁了,他带着余音熟悉这个陌生的城市,谈理想,叙生活,说爱好,俩人一点一点的增进着互相的了解。
男人是一个公司的公关策划,他的爱好之一就是画画,而且很喜欢看名家画展,但是他的工作很忙,所以空闲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还常常会因为加班而不得不爽约。余音从未因此埋怨过他,因为她感受到了被爱的温暖。因为爽约的事情,男人有些自责,前两次礼物买了送给余音,但余音没再也没有接受过第三次,她并不想他为自己破费,而且自己并不贪图这些。
那段时间,她的生活因为他的出现而更加多姿多彩,更加温暖。可一切在那年的那个冬天,和余泠相见的那一天,彻底改变了。
那年冬天,余音应邀去札幌度假,她犹豫了一个晚上。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在异国他乡,不再受人管束,听不见令人怀念的“啰嗦”。“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回家了”,每当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时,风声听得清清楚楚时,余音总是禁不住这般想到。可到了回家的时候,有人告诉她可以不用回去,她突然就停了下来。她改变了注意,不想回去了,她不敢回去了,她怕再见到争吵,怕再次听见自己无力的呐喊,怕再次触摸到痛苦而无奈的泪水。第二天她给余泠去了通电话,哥哥没有劝阻她,反而给予了关心和理解,于是她答应了男友的邀请。
在札幌的第十二天。早上,余音起床发现手机上有一条信息,来信时间是凌辰零点零一分,来信人是哥哥。
“你还在札幌吗?我和女朋友也来札幌了,住在**酒店。”看见信息的余音很是兴奋,于是马上回了电话给余泠,告诉了他自己还在札幌,待会儿就去酒店见他。
挂了电话的余音迫不及待的开始洗漱,并且告诉了男朋友。
“好呀,真的很想见见你的哥哥呢!”余音男友边梳着头发边说道。
余音移动牙刷的速度慢了下来,将口中的水缓缓地吐出,一下一下的擦掉了嘴角的水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最后又坐回到了床沿。
她突然害怕了,怕去见哥哥。因为男朋友,三十五岁的男朋友,他比自己的哥哥还要大两岁。
在这个时代,男女年龄差距偏大带来的另类眼光虽然少了,但并非不存在,余音就属于并不是很在乎这一点的那类人,所以她还不在意和长自己十四岁的人在一起。可实情真的是这样吗?
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会欺骗他人,但有时候,甚至会欺骗自己。
余音欺骗了自己,她爱这个长自己十四岁的男人,但那不是爱情,是温情。是因为离开了家人后,无助时有人给予了她关怀,然后她错把温情当成了爱情。
直到此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还没睡醒吗?”男人说着,将衣服放在余音身边,“你看看要穿哪件?”。
“醒醒吧,余音,你醒醒吧!”余音默默地对自己喊道。
“我们回东京吧?”
“啊?你在说什么?不是要去见你哥哥吗?快点吧。”
“我们回东京吧?”
“不是说好了,还有三天吗?”男人在余音身边坐下,轻抚着她的肩,“怎么了?”。
余音往旁边挪了半个身位,然后将肩上的手移开了。
男人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余音。
余音站了起来,开始不顾一切地收拾东西,等她冷静下来时,人已经到了车站,手中攥着札幌到东京的新干线车票。回过神来,她打了通电话给余泠,说是突然有事要赶回东京。
握着车票,离上车的时间越来越近。
余音静静地坐在排椅上,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一直以来,她都将自己的人生规划的很好,小学,中学,她都靠着自己的努力进入了理想的学校,甚至凭借着一己之力跳出了国门,出国深造,可不知不觉中却走向了歧途。为什么呢?
“这一路走过来,我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家中的纷争时,哥哥对我说:‘别怕,哥哥在’,在面对学习中的困惑时,是哥哥帮着解惑,面对成长中的烦恼时,是哥哥帮着开解,在产生出国的想法时,是哥哥一直在后在支持,所以这一路走过来才没有走偏。”余音觉得深深地愧疚,想着想着,眼眶一热。
“我在干什么?”余音将手中那张已经作废的车票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径直朝余泠住的酒店而去。
此时,天地已是黑白两色。余泠早已不在酒店,余音拨通电话后,又赶去了海滩边。时隔半年,余音再次见到了那个最亲切的人。呆呆的看着他,万语千言尽数化作了拥抱,不知谁打开了泪水的阀门,再也止不住。
哥哥没有变,臂膀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粗壮有力,熟悉的问候,老套却温暖的赞美。
当被问起这一连串变化的原因时,余音又变得心虚,虽然没有被追问,但内心的愧疚却让她不敢面对哥哥。她用笑容掩藏着内心的怯弱,逞强回到酒店后,在疲惫中入睡。次日,清晨冰冷的空气也无法阻挡她回东京的步伐。她不敢道别,她怕自己再次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更怕哥哥的再次追问。
后来,余音分手了。
山风撩起余音的发丝,柳叶眉间紧锁的眉头露了出来。
“我们分手了”余泠犹豫了许久,才吐出这句话。
风柔,话轻,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