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将木枝用作刀,一用就是五年。原本粗糙的木枝变得坚硬无比,也无比光滑。这五年中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这根木枝展开…
在关押的第二年,由于长时间不见光,阿夜失去了视力,迷失在无尽的黑夜中。整日依靠着几个面包维持着生命,过着被投食的生活。
一天,一个狱卒像往常一样投进来几个面包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悄悄的说了一句话:“要一直活动身体。”也正是这句话让阿夜意识到自己因为不运动而渐渐崩坏的身体,这句话也间接的传达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不要坐以待毙!阿夜起身,扶着墙壁拖着锁链起来走了两步,一个不稳重重的跌在了地上。不过还好,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境地。往后的日子里,阿夜每日活动一下身体,慢慢的在恢复。直到完全与往日无异时,阿夜打算稍作锻炼让自己强健起来,可后来放弃了,因为靠几个面包维持生命的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用来锻炼了。他…已经骨瘦如柴了。
这空乏又广泛的时间,用于回忆。既然未来已是一团黑雾,那也就不用再去期待未来。那就活在回忆之中吧。
这重复的一天有一天,回忆中的人如过场戏般来了又来走了又走。从儿时与阿烟相遇,到战火肆虐,然后几经辗转来到地下街。万般无助之时,遇到了兵,从此走上扬名立万之路。邂逅君留,遇到老大,面包店里的日子,与北山中的战斗,然后决裂。老人指明方向一路向西,队长、左蛮、流沙,岭域喃。与笠泽共探遗迹,得知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司观灵。
阿夜靠回忆活了下去,也笑道,当初离开王都孤身前往西部寻找答案,寻到的只是零零碎碎的一家之言,哪边仿佛都没有错…自己却陷入了绝境。
第三年
那个狱卒又留下了一句话:“活下去!”阿夜已经有了预感,那就是自己不会就这样度过余生,一定会逃脱的,连阿夜自己都不知道这股自信来自哪里。这一等又是两年…
那两年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北方战事失利的北方护国军将领奉令南下讨贼,算是将功补过。国都也向没有战事的西部护国军发出了同样的命令。令人惊讶的是,西部统领岭域喃拒绝了这项命令。这一举动在全国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认为岭域喃居功自傲,也有人说岭域喃和西部外族勾结,更有人说岭域喃打算自立……众说纷坛,但奇怪的是,王都对岭域喃违抗命令这一举动迟迟没有表态。
第五年的一天夜里,一切都那么稀疏平常,狱卒们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高高兴兴的喝起酒打起牌,又黑又长的走廊中传来了狱卒不间断的吆喝声。
阿夜和往常一样活动完身体,打算倚着墙睡一会。闭上眼睛时,脑子里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回忆中的某个人到今天多少个狱卒路过这里,再到早上从隔壁传来的惨叫声,乱七八糟的。他突然想到,今天的伙食有些不一样呢,今天的面包格外厚实,还涂了肉酱,这可是五年来第一次有这般待遇,想到这,阿夜一笑。
其他的,一切与往常无异。
待阿夜将要入睡之时,一阵敲打铁门的声音传入耳中,这让阿夜很不爽。紧接着尖锐的哨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急促而有力。
匆忙的脚步声填满耳朵,“九十七号犯人!”这种话,阿夜从他们口中听到过好多次,这是有人越狱了,不过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调整了下姿势,继续睡觉。
过了一会。“喂!”一个声音传来,阿夜起初并没有在意,因为在这个鬼地方,并没有人找他。直到这个声音传来一遍又一遍后,阿夜才确认这是在叫他。
“走吧,我是来救你的!”阿夜无法看到他的脸,只是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听到这句话的阿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不想一辈子在这里度过,也明白自己无论信不信任这人,都会和他走,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一场赌博。
铁门被打开了,紧接着钥匙插入脚镣,脚镣被打开了,持续了五年的沉重感消失了,整个人也变得轻飘飘的,紧接着,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黑布。
“你还不能见光,否则就永远看不见了。你可以走吗?”阿夜活动了一下脱离束缚的身体,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扶好我。”这人将阿夜的左胳膊放在肩上,半搀扶着向走廊尽头走去。
走廊中静悄悄的,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嘈乱。狱卒们的声音也没有再传来。
阿夜感觉到两人走过一条狭窄的通道,摩擦着墙壁的右臂告诉他,这材质比牢房的材质还差。紧接着一股清新的空气传来,许久不曾呼吸到外界的新鲜空气,使整日生活中腥臭中的阿夜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阿夜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紧接着阿夜被搀扶上一辆马车,在马车上坐好后,马儿嘶鸣了几声。
“现在,你自由了!”那人的声音传来。
阿夜点了点头,在未察觉到那人上车的动作后,“你不走吗?”
“不,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我就把你托付给这位老先生了,他是可以托付的人。等到了合适的世纪,他会带你出城的。事不宜迟,你们该走了。”远方又有断断续续的哨声传来。
驾车人抽打一下马儿,马儿嘶鸣几声,缓缓向前行去。
这是一个冬天,这个冬天比以往更加的寒冷,街道上没有人走动,寂静中的死城,这一切阿夜并不知晓。他内心无比平静,这五年让他思考了许多事情,在不经意间也改变了许多。马车一路颠簸,向城东北角走去。
马车颠簸许久,终于停下来了。
紧接着阿夜被几人搀扶起来,下了马车。阿夜离开时,隐约的听到驾车人对其他人交代了什么事情,内容并未听清,听声音,驾车人是位老人。
阿夜被扶到椅子上坐好,椅子很柔软。虽然这样的搀扶让阿夜感到不舒服,但也没办法。房间中弥漫着西部特有的香气,相比于牢房中的味道,阿夜并不讨厌这样的香气。
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推门声,听推门的声音,房门很厚重。
“仆人们已备好热水,你先去洗个澡吧,有什么想问的事情过会吃饭的时候慢慢问,不要着急,多泡会澡。”这声音,是那个驾车的老人没错了!
老人紧接着说道:“这里的人都叫我六伯,你也这样叫我就好。”阿夜点了点头。
阿夜泡了好一会澡,泡完澡后,饭菜早已备好在桌上。他好久没有“闻”到过如此香的饭菜了,浑身上下都像是长满了胃,恨不得一下子全部扒到胃里去。阿夜扒了几口后,六伯坐到了阿夜对面。
“没有给你一下子准备太多食物,我怕你多吃,突然暴饮暴食会不适应的。”六伯带着笑腔看着阿夜狼吞虎咽的样子。
“非常感谢!”
“这个房间没有其他人,这片宅子里都是自己人,可信任,所以你想问什么,你可以问。”
阿夜意犹未尽的咽了咽唾沫,“你和监狱里的那个人救我的理由是什么?”
“至于救你的理由,这你需要问你口中那个监狱里的人了,我只是受人之托,一把岁数了还去做这种送命的活计。”
这老人还挺平易近人的,“那个监狱里的人是…”
“他叫司观灵。”听到司观灵三个字,阿夜心头一惊,他原以为那人是笠泽派来的,因为在这个西部,有可能来救他的就只有笠泽了。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司观灵,司观灵怎么会在这里?先前在遗迹中,就被他救过一次了,这样算来,已经欠了两个人情了。倘若第一次救自己的理由是久哀公,那第二次的理由又是什么?
“那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六伯瞟了瞟阿夜的身形,骨瘦如柴。“正值长身体的年纪,却整天吃那些没营养的面包,管不得长得怎这么瘦,不过好在个子还算正常,也来得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身子养好,包括你的眼睛,你放心,我会派专人照顾你的。”
“嗯,我明白了。”
“然后,你必须要更名换姓,必须学几句方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侍卫了,这是最安全的身份。眼睛好后,就去习武场练几下,毕竟大多数路还是要自己走。”
“那接下来的时日,就承蒙六伯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