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饮罢药汁,我抽出娟帕擦拭他微微干白的唇瓣,给他倒了杯清水漱口。拿起书塞给他,让他继续教我念读。
教罢,他阖起书,对我说道,“亲手动笔写一写,字才会记得更加牢固。”掀开被子,下床。
我将外袍披在他身上,扶着他来到书房。
他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首繁体诗,字如其人,刚柔并进,好看极了!
写罢,将毛笔给我。我照着他的字,在另一张宣纸上“依葫芦画瓢”……一首诗写完,侧首笑望着他,问,“对吗?”
“嗯,完全正确。”
前两遍照着写,后两遍自己写,最后一遍便能将一首诗顺写下来。放下笔,念读,“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土。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诗中所述——梅
“你学的很快,熟能生巧。”抬起长指轻点我的鼻尖儿。
我轻咬唇瓣,笑意于唇边荡漾开来。将最后一张墨迹吹干,小心翼翼折起、收入袖中。这是他第一次教给我的,我要好好保存!
◆
五日后,七王爷风寒痊愈,恢复早朝。
我怀孕已有三个多月,因瘦,腹部依旧平坦。自确诊怀孕,太医每隔十五日便入府为我请一次脉,定期开安胎药服用,我与胎儿都很健康。
十月三十一,又是请脉之日,太医由七王爷领进寝室。诊罢,我脉象平稳,胎儿正常,太医告辞离去。
我揪着七王爷的衣袖将他拉回房,一面阖门、一面说道,“我有件事想问一下王爷。”
见我一脸认真严肃,他走至桌旁落坐,“什么事?”
我也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紫芜姐姐两年前流过产,王爷可知?”
“本王知晓,当年紫芜一觉醒来便失去了腹中孩儿,曾经一度痛不欲生。”
“姐姐跟了四爷多久?”
“至今年年底,已有七年。”
我暗暗心惊,紫芜今年二十岁,倒溯七年便是十三,竟已如此之久!可畏将童贞与青春全部奉献!“当年也是太医入府为姐姐请脉的吗?”
“不错。胎儿在无任何不祥征兆下流掉,四哥对此事追查很久,可惜,一无所获。”说至此,他一声低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苦了紫芜,长达半年之久,以泪洗面。”
鼻发酸,我心里不好受。想紫芜十三岁便跟了四王爷,好不容易怀上骨血却流产,怎能不痛!怎能不泣!“芙儿、蓉儿呢?几时入府?”又问。
“已有三年。”
“三年”二字使得我心“咯噔”一下,面色变。
“你怀疑紫芜流产与芙儿、蓉儿有关?”七王爷一语道中我的心事。
我诚实点首,若非四王爷生辰那日弦断,我矣不会对芙儿、蓉儿产生怀疑。府内侍妾只有我四人,紫芜的为人我是知晓的,故尔只剩芙儿、蓉儿。
“证据呢?”
一句问,堵的我哑口无言,我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没有证据的事只可私底下在本王这里说说,切莫张扬,对紫芜矣不可提起,明白吗?”
“我晓得,在没弄明白之前不会告诉姐姐。”
“想胡将军吗?”话锋大转。
我一时间未跟上转速,慢一拍,而后喜问,“太后准我再次探视爹爹了?”
“第一次已见成,往后便不是难事。况且你现下尚未隆腹,正是可见之机。”
喜上眉梢,我点头如捣蒜,“嗯!嗯!要见!”若隆起了肚子,怕是连四王府也出不去。
“明日本王下朝后回来接你。”
“嗯!谢谢王爷!”
“你歇着吧,本王先走了。”
我要送他,他朝我摇一摇手指,径自离去。
◆
爹爹身陷牢狱,所见均是单一的脏污之色。我选了一套青蓝衣裳,既不灰暗,也不会太过鲜明,希望可以给爹爹视野冲击,换一换单调的色彩。长发绾起,配戴上同色珠花,清新淡雅。
七王爷下朝归府时,俏雪也将食盒送来。我伸手去提,七王爷先一步提起。心头暖暖的,晓得他是心疼我有孕在身,不想让我提重的东西。
双双坐进马车,车内铺着软垫,他想的很周到。
今日这样打扮一点也没错,爹爹见到我登时眼前一亮。
七王爷吩咐牢头莫来打扰,把食盒搁在桌上,离开囚宠。
我将酒菜一一摆上桌,与爹爹在牢房之中共进相聚的午膳。
我向爹爹讲述了太后奢华而又隆重的寿诞晚宴,以及入住“怡心园”避暑。
听罢,爹爹抬手摸一摸唇上的八字胡,笑说,“先皇在世时,爹有幸于‘怡心园’中避暑,那是先皇给爹几十年来南征北战为‘大晋王朝’拓展疆土的奖赏。那个时候,静妃娘娘尚在人间。”
我茫然,静妃是谁?
见我一副不解状,爹爹轻敲我一记脑壳,“静妃娘娘便是七王爷的母妃,小时候娘娘还抱过你,怎地都忘了?”
“哦,对,对,女儿想起来了!”用力一拍额头,佯装忆起。心中窍喜,不经意间便得到了关于七王爷母妃的消息。
“唉……”爹爹叹一口气,笑容隐去,面露哀色。“静妃娘娘去的太早,来不及见到七王爷长大成人……”
“娘娘……因何病去世?”我向前倾着身子,低声询问。
爹爹抬起低垂的目光瞅着我,片刻后所答非所问,“苏儿,有些事不知是福。”
避开正面,却也足够令我肯定心中猜想,静妃娘娘绝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