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我从袖中取出梳篦为爹爹梳头,化凌乱为整齐。
爹爹握住我的手,感动的红了眼眶,哽咽说道,“苏儿,你真的长大了……”
“女儿以前不懂事,总惹爹爹生气,如今又连累爹爹身陷囚牢,此乃不敬不孝!女儿一定要想办法让爹爹重见天日,弥补女儿所犯下的过错。”他一哭,我的眼泪也掉下来。
“傻孩子,爹不怪你,爹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爹在牢中有七王爷关照,不会有事的。”爹爹拭去我的泪,粗糙的指腹划疼了我的心。
我扑进他怀里哭出声音,就算再难,我也要试!他已是半百老人,囚牢阴潮,日子久了受不住的!
哭了阵,我将膳具收进食盒,告别了爹爹,一面拭泪、一面离开囚牢。
与七王爷坐进马车回返四王府,我犹豫再三,终小声问道,“依王爷之见,我爹可有出狱的可能?”
他几乎没有思考,直言道,“除非你腹中的胎儿是龙种。”
一句话险些令我哭出来,别开视线看车窗。心头百般揪拧,我将爹爹害惨了!几率只有一半,太不可靠……
忧心重重的回了“天香斋”,手儿抬起,尚未碰触到院门,院门便从内打开。我吓一跳,蓦然抬首,正对上四王爷的寒冰双眸。
“你去哪儿了?”伸臂将我揽进怀里。
“‘刑部大牢’,看我爹。”
“七弟带你去的?”
“是”
冰温转降,我精神不济,他一个使力将我打横抱起送回房。轻放在床,脱掉我的鞋子,抖开棉被帮我盖好,被角掖一掖,将我捂的严严实实。
我惊讶于他的举动,原来他也懂得细心为何物。他在乎的应是我腹中的孩儿吧,起码有一半的可能是他的骨血。
“明日随本王一同入宫,太后要见你。”
又见?我顿觉头痛,想问此次为何,又咽回腹中,只因忆起他上次的探究。“嗯”了声,表示知晓。
交待完,他阖门离去。我望着淡粉色幔帐怔了会儿神,乏了,阖目睡去……
◆
翌日,四王爷将我送入“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后离去。太后命宫女搬来椅子,我谢恩后落坐。
“皇上很喜欢你的‘孔雀舞’,哀家命你将舞曲教予‘贤妃’。至于‘孔雀舞’,待你临盆之后教予‘丽妃’。”
“是,贱妾遵命。”我懂了,她这是要用贤妃与丽妃套住皇上的心,免得皇上的目光胶在我身上收不回。
“小印子。”太后斜睇右手边的小太监,小太监立即躬身上前。“送她去‘翠云宫’。”
“是,奴才遵命。”小印子尖声尖气,声音过细,听着有些刺耳。
我起身向太后行礼,随小印子离开“慈宁宫”。
“翠云宫”内,贤妃一面打量着我、一面围着我绕圈,啧啧说道,“真是倾城绝色的天香美人,难怪皇上对你着迷,立你为后。”
我心顿冷,忙道,“贱妾惶恐,在娘娘面前岂敢称美。娘娘闭月羞花,美丽脱俗,高贵端庄岂是贱妾所能相比!”
“哎哟~~~听听,小嘴儿多甜。”贤妃于我面前停下脚步,她衣着光鲜、首饰华贵,相映之下将卑微的我打倒在地,使我自惭形秽。
“贱妾字字是真、句句属实,绝不敢以花言巧语蒙骗娘娘!”卑微更甚。
“量你也不敢。”她高傲的扬起下巴,身一转,对侍候在旁的宫女吩咐,“去,将本宫的琴拿来。”
“是”宫女应,去取。
我垂着头,心道终知晓何谓口蜜腹剑了。亏贤妃生得一副美好之容、脱俗之质,实地与后宫中的女人全无分别。从她言行举止便可知其心肠,这女人,不善!
宫女取来琴,搁在桌上。贤妃落坐,对我说道,“开始吧。”
我轻绞手指,脸儿窘红,“贱妾蠢钝,只懂得以竹叶吹曲。”
贤妃显然未料是这样的答案,愣住,而后“噗哧”一笑,命宫女去摘竹叶。
抬眸间捕捉到她眼底的鄙夷之色,涨红双颊飞快低下头。这一刻,我有种强烈的冲动,那便是离开皇宫这处鬼地方!没有人权、没有尊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太折磨人了!
将宫女摘来的竹叶含于唇间,先完整的吹一遍曲,而后分段教习……
将近午时,贤妃已记下所有分段,并能一气呵成将舞曲弹奏。只是初学,不熟练而已。
曲已教,我无再留的必要,向贤妃告辞。
在“翠云宫”内两个半时辰,身子已适应暖和,现离开宫殿,顿觉外头的冷风穿透衣裳、渗入肌肤。打哆嗦,下意识拢紧领口,半垂下头前行。
“翠云宫”外,四王爷立于树下,右臂上搭着斗蓬。见我冷的哆嗦,快步走来,展开斗蓬披在我身上,将我包裹。
彼此靠近,我闻到了他身上的冷风之味。心弦微动,显然,他在树下等了很久。
他走前、我走后,朝“神武门”而去……
一阵强风吹袭,卷起的沙尘迷了我的眼睛,脚步即止,下意识哼了声,揉目。
强风前一刻还在,这一刻已然隔绝。风还在吹,耳朵可闻强风与空气磨擦的声音。快速揉去眼中沙,抬眸看去,只见四王爷挡在我面前,将迎面吹来的强风遮挡了去。
他面无表情俯视着我,好似为我挡风之人并非是他。待风停,执起我冰凉的手,牵着我走出“神武门”。
我低垂目光看着他的手,惊讶的发现竟也有温度。在我的概念里,他体温一直都是冷的。
自我怀孕之后,他便有了细微变化,例如昨日为我盖被子、掖被角;今日为我披斗蓬,挡沙尘。他一直都是虐待我的,突然间有了属于细心温柔的东西,叫我不能适应。若我没有怀孕,他怕是不会这样对我。
马车缓缓行驶,闻四王爷问道,“太后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当下,我将太后的话原原本本告知。
听完,他嘴角虚翘,讥讽流露。
讥讽并非对我,我歪一歪头靠着车壁,阖起双目。教贤妃学曲两个半时辰,累了。
方才阖目,四王爷臂一伸,揽住我的肩头,将我搂进怀里,拢好斗蓬。
我没有拒绝,与硬梆梆的车壁相比,靠着他会更舒服,何必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