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昌辉没有想到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朱允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是圣旨,皇上一言九鼎,他想要挽回也不可能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潘若兰跟随众人离开。
众人乘船离开江宁之后便一路南下,到达方山镇后便寻了秦淮河旁边的一家客栈住下,这一次倒不是朱允炆提出来的,一来是因为天色已晚,而船上现在是十几个人,即便是白天坐下来也显得拥挤,更别说是晚上在船上休息了;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前方就是秣陵关,秣陵关在酉时闭关,行船根本就无法通行,也只能等到天亮之后再过秣陵关。
在客栈住下之后,众人吃了晚饭,便回到各自房间休息,王之臣看到梁田玉又守护在朱允炆的门口,便将梁田玉叫到他的房间里:“贤弟,你每天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非得把你累趴下不可,现在不是来了茅山五仙吗?你们轮流值守才行。”
梁田玉笑着摇了摇头:“大哥,我对他们信不过,你看那们那气势,除了皇上和杨应能,他们能把谁放在眼里?就连叶希贤对他们还得客客气气的。再说潘昌辉派他们接近皇上的动机不明不白,万一他们趁我休息的时候伤了皇上,我将是千古罪人。”
王之臣却好像胸有成竹,笑着说道:“贤弟,自从看到潘昌辉将他妹妹送给皇上后,我对潘昌辉有了另外的看法,不管江宁的那些黑衣人的幕后主使是谁,我觉得潘昌辉并没有想要害皇上的意思,他极有可能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和皇上拉上关系,待皇上复位之后,他就能飞黄腾达,甚至还想着成为皇亲国戚。即便他就是那些黑衣人的幕后主使,他也只不过是想在皇上面前展现他的忠心,引起皇上的重视。”
梁田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大哥,有没有可能他的目的就是让大家都有你这种想法,借我们麻痹大意之际再给我们致命的打击?”
王之臣想了想,说道:“这种可能性不大,江宁是他的地盘,他不在江宁收拾我们,却放我们离开江宁,等我们跑到其他地方后再收拾我们,更何况他还搭上他的妹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除了这一点外,他或许也想好了退路,如果皇上复位无望,而他安插有茅山五仙和潘若兰在我们身边,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如果他将我们的行踪告诉给燕王,那也将是大功一件,因此说,不管最后是皇上赢还是燕王赢,他都可以飞黄腾达。”
梁田玉却是有些不赞同王之臣的观点:“大哥,如果他现在就把我们交给燕王,不也是稳赢吗?我总觉得他另有目的。”
“贤弟,你如此排斥潘昌辉和茅山五仙,是不是另有目的?”
梁田玉一愣,有些慌乱地说道:“大哥,我能有什么目的?”
王之臣笑道:“贤弟不要紧张,我并不是认为你是想要与他们争名夺利,而是觉得你在找理由远离潘姑娘,不知愚兄猜得对否?”
梁田玉脸红着说道:“大哥莫与小弟开玩笑了!”
王之臣由衷地赞叹道:“皇上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像我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对官场也只能算是一知半解,皇上虽然年少,但此招一出,众人臣服!”
“大哥,请恕小弟愚昧,我怎么看不出有什么高明之处?”
王之臣笑笑:“正所谓旁观者清,当众者迷,你是听到皇上将潘姑娘许配给你,你已经自乱阵脚,怎么还会去想皇上的用意?你看看愚兄分析得是否有些道理:潘昌辉向皇上举荐茅山五仙,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皇上定然不会推辞,更何况杨应能在一旁劝谏。但是话又说回来,皇上也清楚杨应能为什么这么做,他知道杨应能为压制你,今后定然会与茅山五仙站在一处,这样你与他们就无法形成相互制衡的局面。而此时潘昌辉自作聪明,要将妹妹献给皇上,皇上于是就将潘姑娘许配与你,又是赐你龙凤玉佩又是要给你主婚,目的就是想告诉他人,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这样其他人就不会一边倒向杨应能。”
“大哥,我就是一个无名之辈,如果皇上真是想要有人与杨应能相互制衡,你与郑大人都要比我强千万倍,皇上怎么可能如此看得重我!”
“此话差矣,我们一路受你保护,方能逃离到这里,要不然在神乐观时,我们就已经性命不保了,你武功高强,我们都离不开你的保护,皇上将你视为肱骨,大家自然是没有异议,杨应能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同意让茅山五仙跟随我们,目的就是要增强他的势力。”
梁田玉这才明白当初他想拒绝时,朱允炆为什么会不高兴:“感谢大哥当时的提点,如果当时不是你暗示我接受皇上的许婚,就可能闹得无法收场了。”
王之臣笑笑,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贤弟现在想着远离潘姑娘也不失为明智之举,你或许没有看到皇上见到潘姑娘时的表情,像潘姑娘这样的绝色女子,皇上内心肯定是极想据为己有,但是当前的处境令得不得不忍痛割爱,如果你与杨应能无法达到相互制衡,那杨应能就将会是一方独大,他这个皇上也许不久之后就会变成傀儡。话又说回来,如果有一天皇上重新登上了皇位,他每想到潘姑娘被你占去,你说他心里面会是什么滋味?随便找个罪名就可以将你满门抄斩!”
梁田玉听后有些紧张:“大哥,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皇上既然亲口说出要将潘姑娘许配给你,那就是一言九鼎,你必定不能拒绝,否则你不但是抗旨不遵,还破坏了皇上设计的相互制衡之道,将来他重新当了皇帝,肯定会把你定罪。但是你如果和潘姑娘结为秦晋之好,皇上心里定然会觉得你夺了他心爱之人,到时也会把你定罪。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觉得你和潘姑娘保持距离是明智之举,再说皇上也只是说将潘姑娘许配给你,现在也只是定婚,你和她保持距离也属正常,不过你一定要把握好度,你如果对她不理不问,冷若冰霜,就会让别人觉得你对皇上的安排不满,但如果太过热情,则会引起皇上对你心生不满。”
梁田玉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当初如果不停靠江宁,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王之臣笑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像潘昌辉这种一心寻找钻营的人,如果说没有投靠我们,他就会转而投靠燕王,说不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大哥,说到麻烦,我担心过秣陵关就将会是一个大麻烦,秣陵关是秦淮河上的交通要道,防守肯定比江宁还严,如果我们出不了秣陵关,就仍旧身处囹圄之中,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秣陵关打探一下情况?”
“我请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我也觉得应该先去秣陵关摸清情况,想出一个更为稳妥的出关之计。”
梁田玉和王之臣想法一致,就一起去找朱允炆商议此事,杨应能和叶希贤正与朱允炆在屋里叙话。
自从潘若兰出现后,杨应能的心绪很乱,他没有想到潘昌辉突然使出美人计,他对潘昌辉的印象很好,但是对潘昌辉的此举却很是反对,他心里一直埋怨潘昌辉没有事先与他商量,他既不想看到潘若兰跟随了朱允炆,也不愿意看到潘若兰成为梁田玉之妻。
潘若兰如果服侍朱允炆,等朱允炆复位登基后,潘昌辉就是国舅,自然会受到朱允炆的倚重。
当前情势危急,杨应能还担心朱允炆会每日沉醉于温柔乡,复位登基之事成为泡影,他想要成为千古名臣也成为枉谈。
杨应能也不希望潘若兰跟梁田玉在一起,他觉得朱允炆这么做明显是偏向梁田玉,他希望朱允炆让潘若兰返回江宁,他正和叶希贤劝说朱允炆,没想到梁田玉和王之臣进来了。
朱允炆看到梁田玉和王之臣来了,显得很是高兴,终于不用听杨应能在他面前劝谏了。
梁田玉和王之臣将想法告诉给朱允炆后,朱允炆笑着对杨应能说道:“杨爱卿,他们两人所说的才应该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
杨应能尴尬地笑笑:“臣和叶大人这次来面见皇上,除了潘姑娘之事外,也是想要禀报这件事情,臣已经让茅山五仙做好准备,今晚就去秣陵关打探情况。”
朱允炆却制止道:“杨爱卿,我看这件事情还是由梁田玉去办吧,这次去秣陵关秘密打探消息,去得人多了反而更容易暴露,梁田玉的能力你也清楚,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思慎密,这两天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或许都会性命不保,茅山五仙就留在这里负责守卫吧。”
杨应能只得答应下来。
看到朱允炆准备休息,众人就从屋里出来了。
“梁大人,请等一等!”梁田玉准备回屋里收拾行囊,杨应能在后面喊住了他。
杨应能快步走到梁田玉面前,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道:“梁大人,因为江宁的事儿,你可能对我会对我心生误解,其实我对你并没有偏见,相反,我对你心怀感激,如果没有你,大家都会命丧神乐观。不过我们在江宁县经历过那些事情后,我觉得你在有些事情上做得确实不妥,就拿潘姑娘这件事情来说,你也应该能看得出皇上非常喜欢潘姑娘,你怎么能横刀夺爱呢?”
“杨大人,我不想多做解释,当时的情形你应该清楚,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做?”
杨应能思忖了一会儿,问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关键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娶潘姑娘为妻?”
“杨大人想要梁某怎么做?”
“我觉得我们应该一起劝谏皇上,让潘姑娘不要再跟随我们,自古红颜多祸水,商朝倾覆,妲己之祸也,我们身负重任,不要因为一名女子误了大事。”
梁田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商朝被西周所灭,是因纣王残暴无道,将责任全都推卸给一女子,也太说不过去吧?不过请杨大人放心,梁某乃一介武夫,不懂什么儿女情长,更是对潘姑娘别无非分之想,如果皇上让她离开,梁某欣然从命,至于劝谏皇上,梁某自知人轻言微,怎能与杨大人相提并论,还是由杨大人出面更好。”
杨应能见梁田玉拒绝了他,便有些不悦,叶希贤见此情形,连忙劝慰杨应能回了房间。
王之臣看到杨应能和叶希贤回了房间,对梁田玉说道:“贤弟,看来杨应能是在皇上面前吃了闭门羹,所以才找你一起劝谏,而你拒绝了他,今后还是小心为妙。”
“大哥所言甚是,小弟今后会多加小心。”
梁田玉回到房间里,刚收拾好随行所需要的东西,王之臣便进来了:“贤弟,此地距秣陵关还有二三十里的路程,我给了店家一些银两,让他给你寻了一匹马,这样也省些脚力,此去就你一个人,千万注意安全!”
梁田玉感激地说道:“感谢大哥美意和关心,这里的事儿还要劳烦大哥多加操心。”
王之臣正要随梁田玉出去,却看到潘若兰和两位丫环站在门外,梁田玉和王之臣都不由一愣。
潘若兰有些拘谨地进了屋,给王之臣道了万福:“民女潘若兰拜见王大人。”
王之臣慌忙还了礼,然后又对梁田玉说道:“贤弟,想来潘姑娘是有话要对你讲,我先在楼下等你。”
未等梁田玉回答,王之臣便离开了。
梁田玉看到王之臣留下他独自离开,便更觉得不自在。
潘若兰见状,微笑着问道:“是不是有要事外出?”
梁田玉看看手中的包裹,点了点头。
潘若兰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不合适,梁田玉的这副打扮就已经表明是要外出,可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梁田玉见潘若兰不再言语,便说道:“潘姑娘,在下还有事情要办,天色已晚,请回房休息吧。”
潘若兰却是没有动,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到了你对杨大人所说的话,我觉得……很好!”
梁田玉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应该对潘若兰说些什么,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潘姑娘,你夜里前来……恐有不便,再说梁某也要急着外出办事……”
“……,小女子多有打扰!”潘若兰向梁田玉道了万福,便和两个丫环离开了。
梁田玉门外望了一会儿,吹熄了灯,拎着包裹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