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身后看去,这才看见一少女正坐在房檐上,她一袭水绿衣衫在夜色中缓缓飘着。墨发飘扬,玉手拿着玉箫。
“廉歌?”竹鸣看她。
只见房檐上的人没有说话,夜色深沉遮住她是面容。
院子里的树叶随着风拂过纷纷掉落下来,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特地上前一步看了看,的确是廉歌不错。
竹鸣看着房檐上的少女,只见她继续吹着玉箫,曲调悠长,一直萦绕在这空荡的院落中。
院子里面是她的玉箫声,竹鸣负手在身后,在这院子里面左右转悠了一圈,没有人家。但看这装饰也不像是没有人家住的样子,更不像是荒废许久的院子。
“廉歌,你一直坐在别人家的房檐上也就算了。还轻饶着别人睡觉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闲着没事吹箫,你可真有一番闲情雅致啊!”竹鸣道。
廉歌轻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只是箫声已经停止。
她还是坐在房檐上面,两腿前前后后的荡悠着,发丝在她的身后飘着。
竹鸣本来是打算离开,但是奈何做贼心虚,他要是现在离开得必须找个留理由才行。
“廉歌,你继续吹着你的箫吧!本少主散步也是累了,我回去了!”说着,他将手放在头后踢开了院子的门。
此时,衣袂的声音在夜色中悄然划过,竹鸣后背受击,半跪在了地上。
廉歌已经从房檐上下来,人已经站在他身边。她玉手上的玉箫转了个圈揣进了怀里,就这样看着他。
“你踹我干嘛?”竹鸣扶着门站了起来,拍了下身上的灰。
“不准踹门。”只听廉歌声音低沉的在他耳边响起。
“喂!只允许你可以在别人家吹箫,还不允许我在这里踹门了啊?况且这院子不是没有人吗?”竹鸣道。
“我不是人?”廉歌斜睨了他一眼。
竹鸣眼眸微转,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道:“本少主没说你不是人,是你自己这么说的!你看这夜黑风高的夜晚,当真适合回去睡一个好觉!”
说着,他就径直的要出这个院子。
廉歌伸手拦住了他,竹鸣转头看她,实在弄不清她什么意思。
“别让我再看见下一次。”
竹鸣点头,拨开她的手继续出了门,他站在了路上。看着左右两边的道路,他是真的回去呢?还是就这样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逃离?
这么在路口思索了一会,竹鸣这才决定装傻。朝回客栈的相反方向走过去。
廉歌挑眉,看着他的背影道:“客栈在这边。”
竹鸣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着。脚步逐渐加快,他好不容易打发掉了这么多人可不能在廉歌这边出了什么差错。
看着他步子越走越快,完全没有将她的话放在耳边,廉歌似乎猜出了些什么。她身子飞掠了过去,一脚踹再来了他的背上。
竹鸣吃痛一声,身体趴在了地上,“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睡你要干什么?”廉歌道。
“我能干什么?我上茅厕啊!你以为我干什么?”竹鸣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衣服都被地面擦破了。
廉歌瞥了眼他,不再说话。
“你站在这等着,我去上个茅厕就回来。”说着,竹鸣装作憋不住的样子跑开了。
望着他跑开的背影,廉歌收回视线转了下手上的小玩意。她刚刚将这面贴贴在了他的背上,完全隐在了他的衣衫当中。只要将这面贴在贴在她的身上,她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找到他的踪影。
廉歌将面贴贴在了自己身上,这才继续沿着小巷子走。她只需要走,完全凭借面贴的引力来带动她。
穿过小巷,这才走上这闹市的街道上面。她停了停,摸着身上的面贴。这面贴本来还冰凉得很,现在怎么这么滚烫?
廉歌皱了下眉梢,她身上这面贴怎么回事?是失去功效了?她顺着引力继续朝前走着,身上的面贴逐渐加快滚烫的热量几乎像是要燃烧了起来。
廉歌直接迈着脚步飞掠起来,穿过几个屋檐这才在一个烂摊面前停下,只见透过几个破洞,看见了隐隐约约的火光在闪烁,还有一个水绿色的衣衫在火光里来回走着。
隐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这衣服不能穿了,脏成这个样子。”
她眯眼,直接从房檐上跳了下去,“竹鸣!”她喊了一声。
人已经坠落下来的时候这才看清周围全都是浓烟弥漫,火光在烧着衣服,火焰跳跃着翻滚出几朵火花出来。
“竟然将面贴扔进了火堆里!”她这个面贴一共才三份,现在已经废掉了一份。
“竹鸣!”廉歌大喊了一声,朝四周寻着没有看见那人的踪影。
她刚刚明明看见了他的人的,现在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廉歌恼怒的撕下身上的面贴扔进了火堆当中,熊熊烈火将面贴吞噬起来。火焰燃烧得越发剧烈,渐渐的沾染到了旁边地面木桩。
只听有人喊道:“着火啦!着火了!”
四周躁动起来,不少人拿着水盆、水桶朝这边泼来。
廉歌闪到一边,她屏住呼吸朝周围迅速看了几眼,这才锁定在一边的窗口处,她纵身跳了出去。
这窗口外竟然是一条河,廉歌腾空转了个圈直直的落在了水里。
与此同时,竹鸣正站在河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他正想着该怎么离开。只要穿过这条河,他就可以顺利得逃脱了。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将他刚刚快要想出来的思绪给冲掉了,他刚刚看着那团身影掉落在水里,该不会是有人想不开跳河自尽吧?
竹鸣这么想着,就见那身影朝岸边游了过来,他上前了几步,看样子倒是自己想错了,这人并不是投河自尽。
夜色太黑了,他完全看不见这人的脸。他上前了又看了几下,实在看不清直接往后倒退了几步。月光刺眼,他睁大了眼眸也实在看不见。
那身形中终于游到了岸边,廉歌吐出口了水。夜风吹过,她身子抖了几下。
“廉歌?你这么在这?”竹鸣怔了好一会。
廉歌抬头,刚好看见竹鸣站在岸边讶异的看着他。
“我...你不是上茅厕吗?怎么现在还不回去?”
竹鸣了然看着她道:“原来你跟踪我,当初将我出卖也就罢了,现在倒是跟踪起我了。本少主跟你无冤无仇,你跟着我做什么?”
“若是我没有想错,这条河正好是脱离这闹市的必经之路吧?”廉歌已经站在了岸上,衣衫湿透黏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春光乍泄啊!”竹鸣摸着下巴看着她湿透的衣衫紧紧粘在身躯上。
廉歌脸色微黑,几步走到他面前踹向他的腿:“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竹鸣闪开,看她正好走到他旁边来,他赶紧跑开。
“站住!”廉歌叫住他。
竹鸣不听,还是脚步不停。
廉歌朝周围看了几下,眼尖的抓住一根藤条,手上用力一拽直直的拽了下来。
那藤条在空中转着圈,然后直直的朝竹鸣飞去。
刚跑到岸边,见脚下迈不动步子,竹鸣低头瞧见藤条拴住了他的一只腿。他朝后看去,就见廉歌手上紧紧拿着藤条,不肯放开的样子。
“廉歌,劝你放开我。”竹鸣道。
廉歌继续死死抓住藤条一边,完全没有放开的打算。
竹鸣叹口气,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把匕首出来。
在月光的照射下,那匕首泛着锋利的光芒。
“你——”廉歌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臭小子竟然随身还带着匕首。
竹鸣不紧不慢的鸽着腿上的藤条,就差一点的距离,他朝廉歌挥挥手,腿上一用力藤条被他给挣断了。
眼看他要逃开,廉歌身子飞掠过去,抓住他的腿不放开。
俩人都趴在地上,重心不稳直接摔落进了河里。
廉歌松开他,让自己放松尽快的游到了岸上。
见水面上平静得很,完全没有动静。她皱眉,该不会是逃走了?这么想着,廉歌叫了一声:“竹鸣!”
只见河面上露出了两双手在不停的来回挥动着,此时竹鸣露出了一个头出来痛苦的看着廉歌。
“我...救命!救...”竹鸣话还没有说出来,水就吞没了他的头。竹鸣又喝两口河水。
廉歌拾起地上的藤条扔向了他,竹鸣紧紧抓住这才将他拖到了岸上。
刚到岸上,他就水全部吐了出来。咳嗽了好半晌这才停了下来。
“差点...老子差点就淹死了。”
廉歌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了出来,清亮的笑声在空气中越发清晰。
竹鸣抬头看着廉歌脸上还未消散的弧度,道:“本少主还从来没有见你笑过,我以为你不会笑。”他的声音带有暗哑,应该是被水呛过的缘故。
廉歌一听,猛地收住嘴角的笑容,又开始变得面无表情。
“堂堂土源派少主,连个游泳都不会当真丢人!”廉歌道。
竹鸣倒是无所谓的坐在岸边上,他将衣衫的水拧掉。见差不多了这才道:“不会水怎么了?本少主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是,掉进水里也是死得好好的。”廉歌瞥了眼他。
他现在脸色泛白,完全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精神。
竹鸣抖了几下衣服,抽了下嘴角道:“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本少主倒是无所谓,难不成我还能天天落进水里不成?”
此时,就见一个孩童站在岸边朝河里撒尿。
竹鸣的胃里突然一副翻江倒海般的感觉从胸口涌了出来。
他快步跑到树边,扶着树吐了出来。
他刚刚喝了那么多水,真没想到还有人朝水里撒尿。道德何在?人为何在?还有没有人可以让他好好的了。
廉歌看着他尽数要把胆汁给吐出来的样子,她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背道:“这就是你不会水的惩罚。”
“……”
吐了好一会,这才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他伸展了下全身,这才说道:“廉歌,你看我这么苦也就算了。刚刚还喝了那么恶心的水,我还要被老爷子抓去我不喜欢的浮生若梦去,你说天理何在啊?”
他看着廉歌,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总可以了吧?
廉歌默默的看着他,神色深沉完全没有动容的样子,她面色不改正要说话。胸口处传来剧烈的引力,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浮动着一样。
廉歌捂住胸部,神色微动。
“被我的遭遇给感动到了?”竹鸣看着她的表情道。
“你不用这样,只需要放我离开就好了。”他自顾自说着,廉歌身上有一碎片落了下来。
竹鸣看着地上的碎片,他弯腰捡起,看着手指上的碎片道:“这纸片是什么东西?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干什么用的?”
“喂!”
廉歌夺过他手指上的碎片,冷眼看了眼他道:“与你无关。”
说完,身形掠过这岸边,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冷冰冰。”竹鸣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这廉歌走了,也就代表他现在是自由的了,完全可以顺利逃脱。
廉歌捂住胸口处,脚下飞掠,她现在只想赶紧到达客栈,不想耽误一分一毫的时间。必须要快!要快!
幸好是黑夜这周围也没有路人穿行,她行动起来也十分方便许多。穿过几个街道和小巷,她直接飞奔上了二楼的客栈当中。
“谁!”低沉的声音响起。
廉歌跃过二楼的窗棂,脚下到了二楼的客房。
“是我。”
客房内烛火幽明,帘子随风上下浮动着。只见床榻一脚处躺着个人,看起来极为熟悉。但是被帘子遮住了脸,不知道究竟是谁。
廉歌走了过去,伸手挑开她脸上的帘子,彼时风从窗棂外掠进,帘子飘了开来。
“她!”廉歌惊了一声。
“怎么回事?”廉歌问道。
伏王端坐着,看着躺在床榻边的人神色凝重,“她是被人控制的。”
只见那侍女还是戴着面纱,那双碧波如暖阳的眼眸里早已空寂一片,没有黑色瞳仁,只有白色的眼球裸露在外,看起来面色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