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童子走出门外,高声问道:“什么人在此喧闹?”
猿魔和美猴王纵身跳下树来,上前躬身做礼,异口同声说道:“仙童,我俩是访道学仙的弟子,哪敢在这里搔扰。”
仙童笑着说道:“你俩是访道的么?”
美猴王答道:“是。”
猿魔退位半步,静静站在美猴王身后。
童子看到这种情况,微微一笑,说道:“我家师父,刚刚下床,登坛讲道。还没说出原由,就叫我出来开门,说:‘外面有对修行的来了,你去接待接待。’想必就是你二位了?”
美猴王欣喜万分,笑道:“是,是。”
童子道:“你俩跟我进来。”
猿魔与美猴王整衣端肃,随童子径直前往洞天深处。
过一层层深阁琼楼,见一进进珠宫贝阙,叙说不尽那静室幽居,便行至瑶台之下。
旦见那菩提祖师微微笑着端坐在台上,两边有三十个神色自若的小仙侍立台下。真真是一派得道有成的道祖仙师气象。
美猴王一见,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口中直说道:“师父!师父!我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
猿魔见状,不禁愣住了,多年相处,他是明白美猴王对访道学仙是有多么执着的,却不想今天他是如此做派,实在是……实在是莽撞唐突,有跌身价。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学美猴王跪下吧,他又拉不下这张老脸来,毕竟人家须菩提祖师又没答应下来收徒,甚至提都还没提,照美猴王那样做了,一来是自损身价,二来也是会让须菩提心里不舒坦,要知道,得道之后,是不能随意沾染因果的。美猴王是有气运的,须菩提祖师应下了也无可厚非,但他猿魔算个什么?若做出那般强买强卖的无赖行径,免不得会惹须菩提祖师恼怒厌恶。
当下,猿魔不言不语,只和一根木头一样杵在美猴王身后,静静看着须菩提祖师的讲道台。
祖师颇为惊奇地看了一眼袖手旁观的猿魔,轻笑一声,看向美猴王,问道:“你是那方人氏?且说个乡贯姓名明白,再拜。”
美猴王双掌合十,抬起头,神情虔诚,看向须菩提祖师,说道:“弟子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
祖师听完,面色骤然一变,喝令左右侍仙:“赶出去!他原是个撒诈捣虚之徒,哪里是来修道果的!”
美猴王惊变,慌忙磕头不住道:“弟子是老实之言,决无虚诈。”
祖师道:“你既老实,怎么说东胜神洲?那去处到我这里,隔两重大海,一座南赡部洲,你如何能得以到此?”
猿魔脸色猛地一变,看了眼美猴王,又往须菩提祖师看去,却见须菩提祖师右手正在掐指算卜,心头不禁一悚,想道:难道美猴王的出身犯了什么禁忌?要是须菩提祖师顺带卜算出我是穿越人员,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这么一想,猿魔遍体生寒,一颗心直直沉,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美猴王叩头道:“弟子飘洋过海,登界游方,有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处。”
祖师眉头一皱,语气却是缓和下来,问道:“既是逐渐行来的也罢。你姓甚么?”说话间,停下了掐指卜算,不着痕迹用眼角余光地瞄了一眼猿魔。
美猴王抬起头,答道:“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也无劣性。”
祖师轻声笑笑,道:“不是这个性。你父母原来姓什么?”
美猴王道:“我也无父母。”
祖师饶有兴味地问道:“既无父母,想是树上生的?”
美猴王没心没肺地嘿声笑了下,说道:“我虽不是树生,却是石里长的。我只记得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其年石破,我便生也。”
祖师闻言,心头暗喜,语气愈发和善,说道:“这等说,却是天地生成的。你起来走走我看。”
美猴王纵身跳起,拐呀拐的走了两遍。
猿魔听出须菩提祖师语气中包含着的和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就放下了一些,虽然还是忐忑不安,但不像之前那样如坐针毡,浑身难受了。
祖师朗声笑道:“你身躯虽是鄙陋,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我与你就身行上取个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个兽傍,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倒不如教你姓‘狲’好。狲字去了兽傍,乃是个子系。子者,儿男也;系者,婴细也。正合婴儿之本论。教你姓‘孙’吧。”
美猴王听了,满心欢喜,朝上叩头道:“好!好!好!今日方知姓也。万望师父慈悲!既然有姓,再乞赐个名字,也好呼唤。”
祖师点了点头,眨眨眼,沉思着说道:“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是第十辈之小徒。”
美猴王略感好奇,问道:“哪十二个字?”
祖师正色说道:“分为: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排到你,正当‘悟’字。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好么?”
美猴王笑道:“好!好!好!自今就叫做孙悟空也!”
美猴王得了姓名,怡然踊跃,却冷不防撞到猿魔身上,一惊之下转过头正好看到沉默不语的猿魔,一愣之后,又转过身要跪下,却被猿魔一把拉起身,不由愕然,旋即一步近前,低声道:“兄弟,我拜了祖师做徒,正好也为兄弟你讨个身份。”
猿魔听了,大为感动,又感到汗颜羞愧,说道:“好兄弟,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如今拜师这事该是我自己来求,你若为此再折膝,我有何颜面再在这世界活下去?”
美猴王闻言,也为之触动心神,寻仙问道这八九年间,饿过、渴过、闯过祸、难过笑话、被嗤笑过、被打过、被追杀过,虽说是互帮互助着共度难关,他心头却是明白大多时都是猿魔这个稳重老兄弟像长辈一样在帮助自己、包容自己、指导自己。
猿魔绕过已经拜师成功的美猴王,上前躬身抱拳,施了一礼,朗声说道:“弟子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姓猿名魔,见过祖师。”
祖师哈哈笑了声,说道:“嗯,倒也有趣,悟空没个人样,有个像人的名,你这个像人的,却是取个不像人的名。”
猿魔心头一震,面上神情不变:“一切皆是冥冥中的定数罢了,祖师不必讶异。”
祖师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俩个却都不是老实的,悟空是为言行,你却是心。”
猿魔默然,不接话。
祖师又道:“我且问你,你是否知前世?”
猿魔知道须菩提祖师卜算出了什么,心头一叹,却是可笑地踏实了下来,老老实实答道:“是,弟子的确有前世宿慧。”
祖师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神态,笑了笑,说道:“果然如此,如此,我便收下你了,你与悟空同来,便是同辈,你既已有姓名,我为你取个表字名吧,便叫‘悟心’吧,如何?”
猿魔神情自若,答道:“多谢我师赐名?”
随后,猿魔与美猴王并排站立,对菩提前作礼启谢。
祖师即命大众引悟空与猿魔出二门外,教他俩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众仙奉行而出。
悟空、猿魔到门外,又拜了一众师兄,就在廊庑之间,安排寝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