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猴群当真去花果山周近搜寻、采摘新鲜的奇珍异果,甚至抓来不少野鸡野兔,用水帘洞里的灶台碗盆、菜刀剪子处理、烧制。而后搬运、摆置石凳石桌,大设酒宴。
宴席上,猿魔看着桌上那些个熟透了的蜜桃、梅子、荔枝、桂圆、林檎、枇杷、芝兰、香蕙、梨子、红枣、杏子、西瓜、石榴、板栗、甘蔗、橙子、橘子、柿子;口感甜美的椰子酒、葡萄酒;清香暗传的胡桃茶、银杏茶;榛子、松子、榧子、柰子等果子拼成的果盆以及由山药、黄精、茯苓、薏苡捣烂后炖成的药羹,真的看的目瞪口呆,这和以往的伙食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虽然大感困惑,但猿魔只能将之压下心头,和群猴尊美猴王上坐,各依齿肩排于下边,一个个轮流上前,奉酒,奉花,奉果,痛饮暴食了一日。
第三天,猿魔在顶峰给那对兰芝浇了些水,默默看了些许时刻,就早早下山去到水帘洞里叫美猴王起来。
美猴王醒来后,传令群猴,说:“小的们,去折些枯松,编作筏子,取个竹竿作篙,收拾些果品之类,我等将去也。”
事情完成后,猿魔和美猴王登上松筏,用篙子尽力撑开松筏,晃晃悠悠地驶向大海的波涛中,趁着天风,去往南赡部洲地界。
托福于美猴王时运加身,自登木筏之后,连着吹了好几天东南疾风,将他俩送到西北岸前,南赡部洲地界。美猴王用篙子探了探水深,刚好是来到了浅水区,他们弃了筏子,跳到岸上,看见不远的海边有人捕鱼、打雁、挖蛤、淘盐。
他们绕路走近前,搞了个背后拍人的恶作剧,扮个鬼脸,吓得那些回头来看的人丢筐弃网,四散奔跑。他俩把那两个被吓倒在地、一时难以逃开的渔民捉住,剥了他们衣裳,学着穿到身上,摇摇摆摆,穿州过府,在市井街坊上,学习人们的礼仪,学习人们的语言。
不论朝餐夜宿,一心想着可以找个佛仙神圣的地方,学习长生不老的方法。
因为见到城市州府里的人都是些为名利奔波劳累的,没有一个珍惜自己的身体、追逐自己的理念、坚持自己的个性的;都喜欢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在这南赡部洲,串长城,游小县,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八九年有余。却一直没有遇到仙缘,好能够拜访仙宗,追寻仙途,参悟仙法。
某日,他们忽然发现走到了西洋大海,寻思到海外十有八九会有神仙。就像之前那样采集枯松干做了个筏子,又飘过西海,来到了西牛贺洲地界。
登岸后,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了几天,忽然看见一座林麓幽深的秀丽高山,他们既不怕狼虫,也不惧虎豹,登上山顶观看了一遍。
这座山壮丽奇异,灵气浓郁,格局气象比花果山不知强了多少倍。
美猴王喜上眉梢地说道:“兄弟,此山不凡,必有仙人住所。”
猿魔直直的凝望着那座高山,点了点头,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正观察间,忽然听到林子深处,有人的声音,他俩急忙迈开步伐,走进林子里,侧耳倾听,原来是歌声。
歌曰:“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美猴王听得这歌这词,满心欢喜,对猿魔说道:“原来神仙藏在这里!兄弟,你我造化到了,走,找他去。”
说完,急忙拉着猿魔循声找过去,仔细再看,是一个打扮不凡的樵夫,在那里举斧砍柴。
猴王和猿魔对视一眼,走上前去,合掌做礼,齐声说道:“老神仙!弟子起手。”
那个樵汉慌忙丢了斧,转身回礼,说道:“受不得!受不得!我衣食不全糙汉一个,怎么能称‘神仙’二字?”
猴王笑道:“你若不是神仙,如何说出神仙的话来?”
樵夫摇了摇头,笑道:“我说了什么神仙话?”
猴王疑惑地挠了挠头,说道:“我刚才来到林边,听到你说:‘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黄庭是道德真言,不是神仙是什么?”
樵夫笑道:“实不瞒你说,这个词名做满庭芳,是一神仙教我的。那神仙和我家相邻。他看见我家事劳苦,日常烦恼,让我遇烦恼的时候,就把这词儿念念。一则散心,二则解困。我刚才想起了些烦心事,所以念了念。没想到被你听了。”
猴王道:“你家既然和神仙相邻,为什么不和他修行?学个长生不老的方法?难道不好吗?”
樵夫道:“我一生命苦,从小被父母养育到八九岁,才懂为人处事,不幸父亲去世,母亲守寡。也没有兄弟姊妹,就我一个人早晚侍奉着,没办法。如今我母亲老了,我就不敢离开她了。偏偏田地已经荒废,衣食不足,只好上山砍两束木柴,挑去市集卖几文钱,买几升米,自己烧制,安排些茶饭,供养老迈的母亲,所以不能修行。”
猴王道:“照这么说起来,你是一个行孝的君子,以后必然会有福报。我想请你为我俩指引一下那神仙住处的方向,好让我们去拜访。”
樵夫说:“不远,不远。这座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里有个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个神仙,叫做须菩提祖师。那祖师出师了的徒弟,也不计其数,现今还有三四十人和他修行。你俩顺那条小路儿,向南行七八里远近,就是他家了。”
猴王用手扯住樵夫道:“老兄,你便和我走一走。如果还得了好处,决不会忘你指引之恩。”
猿魔见状,耷拉下眼皮,微微一笑,心里赞了句:猴哥越来越机灵了。
樵夫神色微愠,道:“你这汉子,太会为难人了。我刚才都这样与你说了,你还不清楚?如果我和你去了,不就耽误了我的生意?我年老的母亲谁来照顾?我要砍柴,你自己去,自己去。”
“猴哥,既然如此,我们就别再麻烦这位一心为孝的大哥了。”猿魔见情况不太对头,拉开美猴王,对樵夫拱手行了一礼,说:“多谢这位大哥的指路。”
美猴王有样学样,行礼道了声谢。
樵夫摆了摆手,说声:“不必客气。”转身又去砍树。
猿魔和美猴王见了,也转身离去。
出了深林,找上路径,过一个山坡,走了大概七八里远,果然望见一座洞府。他俩挺起身去看,见到那里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
果然是个人间仙境!
他俩一路疾行,来到那洞府前,却发现洞门紧闭,静悄悄杳无人迹。忽回头,见崖头立一石牌,约有三丈馀高、八尺馀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美猴王十分欢喜,说道:“这个地方的人真是淳朴老实。真的有这山这洞。”
他俩在门前看了许久,不敢敲门。就去跳上松枝梢头,摘松子吃,闲聊起来。
没过多久,只听得“吱呀”一声,洞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丰姿英伟、样貌清奇的仙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