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念完下判决书的内容,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凉椋很是气愤,虽然知道此事还不易定盛弈的罪,但判决书下来,还是十分气愤。她想上前理论,这次却被淳霍拦了下来。
遣散堂下一干人等,盛弈走到庄衍身边,嘲讽道:“我说了,想定我的罪,可没那么容易。你以为抓住了那个狗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江南的盐税,足以让他倒戈相向。”
庄衍压抑心中怒火:“你别得意。办了你,那是迟早的事。”
盛弈仰天大笑出门,堂下的妇人哭干了泪水,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离开了公堂,不作辩驳,不作申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老妇大抵知晓官官相护的道理,更知晓贫人命如草芥一般,一文不值。
淳霍开口:“大人,仲情岸的事还没完呢。”
张府尹疑惑:“仲情岸的死也跟他有关?”张府尹指了指盛弈,十分不解。
淳霍拱手:“大人,带人证上来就知道了。”张府尹点头,差役马上下去领了一个妇人上了公堂。
黄瑜被差役带上来的时候,凉椋注意到,她眼神柔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和不平。她脸上无悲无喜,处之泰然。身子薄弱的她,走起路来脚步很是轻盈。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黄瑜来到公堂上,跪下磕了个头:“大人,民妇有罪。”
黄瑜起身,开始徐徐道来:“大人,仲情岸是我男人。我下毒也不得已。仲情岸这一年来常流连于烟花之地,妻儿不管不顾。家里拮据,靠种地得来的微薄收入也全被他拿去给了这个贱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黄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愤怒,她看着熙春,眼里满是不屑。
她继续说:“自从民妇发觉他与这个女人来往之后,民妇三番四次同他说理。收效甚微。民妇知道,等他哪一天考上了官职,半分也不会顾及我们母子。既然如此,我当然不能让他顺遂如意。于是,我从娘家寻来一瓶产自西南的慢性毒药,下在了他的汤汁里。说来还真是可笑,他居然在最后关头发现了,却已经药石无医。哈哈哈…”
说着说着,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哭笑不得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十分滑稽。凉椋心里一揪,五味杂陈。
张府尹拍了下砖红色的堂木,大声问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仲情岸是被你下毒害死的?”
黄瑜点头:“不错,他死的时候,可凄惨了。他发病前几天,我对外谎称带着女儿前往江南探亲。事实上,我哪都没去,一直待在后院,只不过没有出来罢了。我可是亲眼看着他死在屋里的。他死的太便宜了,没让这个女人亲眼看到实在是可惜!不过,把消息传给她也是一样。为了造大声势,我在街上无人走动时,拖了他一路。曝尸街头,想想还真是大快人心!”
熙春听完黄瑜的话,回头看着她:“他可是你丈夫!”
黄瑜听到“丈夫”二字,着实怒了:“你这个贱人,你还知道他是我丈夫!你勾引有妇之夫,还好意思来指责我?你凭什么?凭什么?”
黄瑜越说越激动,起身将要去扇熙春的耳光,被旁边的差役摁在了地上。张府尹头疼,用力拍了三次堂木。
张府尹见此事已是明了,快速判决了案子:“罪犯黄瑜下毒致人身亡,判决秋后处斩。”
黄瑜听到判决后,很是平静。她被差役领着离开的时候,看着熙春,冷冷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得不到的东西,你这个贱人也别想拥有。”
凉椋摇了摇头,在这件事上,黄瑜的敢爱敢恨她是很佩服的,她的做法能够理解。可换做是她,未必有如此胆量有此等勇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就像熙春,她明知道仲情岸有家室,却还是扑了上去;仲情岸有妻有女,原本可以通过努力争取考上一官半职过好一家三口的美好生活,却还是沉浸在了美人乡;反观黄瑜,她是痛苦的,原以为可以举案齐眉的丈夫,却与外人苟合,老天硬生生打碎了她的美梦。仲情岸可以妻女不顾,不求上进,可黄瑜不行,她的女儿还小,她说她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够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凉椋压抑着内心波动的情绪,她是一名旁观者,仲情岸的案子,令她收获良多。
三人离开公堂的时候,远处一个仆役传来了一句话:“那个美人儿居然跳井,真是可惜啊。”
庄衍叫住了说话的仆役,抓着他的衣领,问:“你说谁跳井?”
仆役看了看抓住衣领的手,庄衍放开,仆役叹了口气:“还能是谁,熙春姑娘走出公堂没多久,跳井了。”
淳霍看着远处井口集结了越来越多的人,他拍了拍庄衍:“我们走吧。”
自此以后,仲情岸与熙春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意境,也就不复存在。
走出府衙,庄衍伸了个懒腰,对着二人说道:“怎么说我们都立了功,表哥可有什么表示?”
史淳霍瞪了他一眼:“说吧,想去哪?”
庄衍用玉扇拍了两下手掌,道:“城西的香品楼如何?”
淳霍问凉椋:“你怎么说?”
凉椋尴尬地笑了下:“那个,你请客吗?”
庄衍哈哈大笑,看着凉椋:“别担心,表哥为人仗义,不会让你一个姑娘家掏银子的。”
淳霍看了看熙攘的街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三人步行来到了香品楼,未进大厅,便听到一声吆喝:“客官,里边请~”
庄衍把手搭在门边上:“小二,最近店里可有出新菜式?”
店小二把白布抛在肩上,点头哈腰似的:“客官,本店新出了三道菜品,分别是茄子腊肉,红烧醋糖排骨,香炒牛肉。”
店小二指引三人坐在了一张四方椅上,继续说道:“本店还有招牌菜式,公子可要尝尝?”
淳霍拿出两碇银子给小二:“你刚刚说的都上一份,再上四个招牌菜式就行。”
店小二拿了银子:“得勒客官,本店还有醇香浓厚的女儿红,要不要···?”
淳霍正要拒绝,庄衍打住:“小二,上一坛。”
淳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