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久,回来?”夏凌盯着盖兹的脸庞,一字一句地问道。
盖兹挠挠头,看了一眼刚刚升起的太阳,不确定地答道:“至少也要在王城闯出一番名堂吧……放心啦,我会每个月按时给你写信的。”
“好。”夏凌拍了拍盖兹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封牛皮纸包好的信函,郑重其事地递到他的手上。
盖兹接过牛皮纸信封,仔细地打量一番,问道:“这是什么?”
夏凌认真道:“替你,写的一封,给我哥哥的,推荐信,到王城之后,一定记得,找他。”说着,她又从布袋里取出一份干粮,硬塞到盖兹怀里:“早就给你,准备好的,路上,记得吃。”
盖兹抱着干粮和信封,心中一阵感动,他知道夏凌不怎么会说人族语,平日里话也特别少,这一次她替自己写推荐信、备干粮、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做了这么多不像她会做的事情,足以证明她把自己当成了真正在乎的朋友。
“谢谢……真的非常谢谢你!切茜娅!”盖兹的眼泪夺眶而出,站在原地哭得一阵稀里哗啦。
夏凌摇摇头,道:“小事一桩,谁叫,我们是,朋友呢?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嘛。”
盖兹将东西一股脑的扔到马背上,一把将夏凌抱住,哽咽道:“相信我,切茜娅,我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的!到时候,我就把你接到王城里来!”
夏凌听得脑子一蒙,刚刚还是十里长亭外,与君折柳别,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副穷酸秀才进京赶考,痴情姑娘苦苦盼望的赶脚?
夏凌柳眉一皱,暗道:“好呀,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娶我回家做老婆?”
夏凌心中正要发作,盖兹突然一把将她推开,低头道一声“保重”,便转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给切茜娅.夏凌一道朝阳下潇洒、寂寞的背影,女主角风中凌乱……
盖兹离开后,夏凌的生活重新变成了三点一线,家、农场、集市,哥哥每个月回来都会从王城里带来盖兹写的信,夏凌总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信函的密封程度,以此来确保哥哥没有在途中偷看。
盖兹给夏凌的信上写的,大多都是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杂事,比如说:我今天去军需营里领军装,穿起来笔挺笔挺的,老帅了,真想给你也看看。
再比如:我前两天和一个老兵比试剑术,你猜怎么着?他竟然被我完虐了诶,没想到我的剑术这么强,现在军营里的大家都叫我小剑圣哦~
我们和兽人开战了,第一次上战场,好紧张……你知道吗?有个兽人将军就在我眼前被剑圣大人一刀削掉脑袋,那剑法,厉害得没话说,真是太漂亮了,和你比起来……差不多。
战争逐渐陷入焦灼了,我们死伤惨重,但是兽人损失更多,每天身边都有朋友倒下,感觉自己好像麻木了,不断地挥剑杀敌,我已经杀了三百多个兽人了,将军授予了我少校的军衔,但我并不开心……切茜娅.夏凌,我……想你了。
……
看到这,夏凌的胸口没来由的一紧,盖兹已经离开西西里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战争的残酷将原本稚嫩的少年无情地打磨,过往的天真和烂漫荡然无存,字里行间中无处不透着一股沧桑与悲凉。
之后的三个月,哥哥没再回来,想必是前线的战事吃紧,他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夏凌一有空就会爬到西边山坡上那片,她连续击败盖兹三百零九次的草地上,静静地眺望远方,期待地平线上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可那里每次都是空荡荡,正如夏凌空落落的心一样,她每次一个人孤独地到来,又一个人孤独地离开,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跟着盖兹一起去王城?
时间如流水,夏凌从一开始的后悔变成懊恼,时不时一个人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哭泣,前世的时候她没有朋友,给她一盒泡面,一瓶矿泉水,一台网吧里没人缴费的空机,她就能待上一整天。
像过街老鼠一样活着,没人关心,也没人在乎,美丽动人的妈妈离婚之后似乎钓了个金龟婿,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英俊潇洒的爸爸以酒吧、舞厅为根据地,勾搭各路美女富婆,吃穿不愁,春风得意。
自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累赘、包袱,谁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垃圾,所以夏凌选择了离家出走,每天用卖破烂赚得的钱吃一顿廉价的晚餐,晚上就去网吧里随便找一个空机位借宿一晚,讲道理,电竞椅总比外边冷冰冰的台阶舒服。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哥哥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夏凌激动地跑到哥哥跟前,不用她多讲,哥哥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函,如释重负般地递到她的手上。
拆开信封,将褶皱的信纸铺平,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嗨~切茜娅,好久不见,前线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兽人们溃败了,你知道吗?兽人的精英部队不久前绕过巴克斯山脉潜入我军后方,突袭了将军的营帐。
我跟着剑圣大人及时赶到,携手将五百精英兽人全部杀死,呐,切茜娅,我感觉自己确确实实地变强了,说不定……连现在的你都能打败哦~
夏凌合上信纸,缓缓地将它双手攥住,娇躯颤抖,双眸通红,绝美的脸蛋上泪水不住地滑落:“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夏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推开百叶窗,屋外温暖的阳光透过叶缝洒落进来,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味道,甜甜的笑容重新出现在少女的脸上,压得一园争奇斗艳的花朵都失了颜色与芬芳。
之后的两个月,一切如常,哥哥每个月都从王城里带信回来,夏凌也按惯例回信一封,郑重其事地送到哥哥手上,千叮万嘱他一定要亲手交给盖兹。
每次这个时候,哥哥总是古怪一笑,说些什么“妹夫在军中相当了不得”“妹妹要嫁出去,做哥哥的还真有些舍不得”之类的胡话。
夏凌听得一阵面红耳赤,总是拳打脚踢地叫他离开。
那一天,哥哥没能如约赶回来,夏凌收到了一封来自信使的信。
拆开信封,映入眼底的依旧是盖兹那熟悉的字体:切茜娅,我要去参加一场隐秘的行动,可能会失联两个月哟,别担心,等到这次行动结束,我就回西西里找你。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藏在心底很久了,你知道吗?从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我这次回来,一定要向伯父和伯母提亲,把你接到王城里,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看到这,夏凌浑身一阵激灵,我是个纯爷们好吧?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呃,至少曾经是个纯爷们……
“我……我怎么能嫁给一个男人呢?”夏凌急得语无伦次,胡乱地挠着自己的头发:“虽然我现在是个女人了,但……要我嫁给男人什么的,心理上根本无法接受好嘛!”
得知了盖兹要娶自己,夏凌的第一反应是慌乱与抗拒,冷静下来之后,一丝没来由的期待在心底悄然升起。
变成女人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将来嫁人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与其和陌生人厮守一生,不如跟好兄弟……讲道理,盖兹那小子长得还挺帅的。
想到这,夏凌心头小鹿一阵乱撞,小脸红扑扑的:“喂!夏凌,你之前可是个男人呀!怎……怎么能想着和男人结婚呢?”
之后的两个月,哥哥没有回来,盖兹也没有写信,夏凌偶尔会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似乎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几乎快压制不住心中去王城找盖兹和哥哥的冲动。
那是大雨纷飞的一天,到了哥哥该回家的日子,夏凌老早就站在屋檐下等待,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清脆的铃声响起,院门外站着的不是哥哥,而是曾经来过一次的那名信使。
在滂沱的大雨中,夏凌拆开了那封信,不是盖兹的笔记,而是哥哥的,潦草的字迹被雨水给打湿,上面写着孤零零的一句话:凌儿,对不起,我没能把他给带回来。
这句话像晴空霹雳一样落下,震得夏凌半晌回不过神来。
“盖兹……死了?”过了许久,夏凌才发出一道近乎沙哑的声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