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的皇宫很广阔,温若眠总是喜欢四处跑动。
五哥整日在上书房读书,顾不上与他玩耍,母妃又不许他与其他皇子过多接触,他很寂寞。
小小的孩子就已经懂得了寂寞,母妃说父皇今晚不来是寂寞,五哥说今日父皇还是没有考查他的功课是寂寞,所有人都寂寞。
与武场师傅偷学了几招,他七岁的身量不高,却也能够借力爬上红色的宫墙。
“你在那里做什么啊小孩子。”一个清脆的声音闯入他的耳朵。
回头看去,他竟笑了,小女孩胖乎乎的手臂指着墙头的她,当真是一个小孩子。
“你是谁家的小孩子?”温若眠仍有些瘦小的身体跃下墙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咬着手指,一脸无辜。
“我是苏将军家的,我叫苏阿萝。”顺顺利利地问到了想要的信息,男孩儿笑了。
“为什么叫阿萝?”
“你叫什么?”小丫头不干了,一把拉住他的衣摆,“你应当与我互通姓名,我爹告诉我的。”
“温若眠。”他抿了抿嘴,从袖子中拿出一颗圆滚滚的玉珠,上面纹路如同细碎的星河,十分好看。
“要是你能每天进宫陪我玩儿,我就把这个送给你。”
小姑娘歪了歪头,眼神渴望的看着这枚精致的小玩具,“我答应你,爹说礼尚往来就是好朋友,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将漂亮的玉珠攥在手心,阿萝一双桃花眼笑意纯真,“我叫你阿眠好不好~”
温若眠还没有说话,只见小姑娘拍着手笑起来,“阿眠,阿眠!真好听!”
心中柔软起来,他纵容地笑了,虽然听起来像一个女孩子,但没有拒绝,与阿萝一同玩耍起来。
虽然小姑娘不能每日进宫寻他玩儿,但温若眠十分满足,漫长的深宫生活,令他对宫墙外的世界分外向往。
“阿眠你去过集市吗?哪里可热闹啦,娘还在的时候,爹爹每年都带我们去,只不过自从娘走了,就不让我去了……”她乌黑的眼睛里总是存着细碎的星子,令温若眠专注其间。
“集市上都有什么?我从未去过,你说与我听听。”见她的神情逐渐低落下去,男孩连忙问道。
“有好多漂亮的花灯,还有好吃的糖画,还有……还有……”阿萝有些费力地想,一双小手扯着衣袖绞来绞去,叫他笑起来。
“我带你到御花园的假山里玩儿,那里有我的秘密基地。”生怕她再想起伤心事,温若眠拉起她的手,向西边跑去。
夏天过去,冬天又来,温若眠每日用过午膳便期盼地等在窗前,等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向自己挥手。
“眠儿可是在等谁?”皇贵妃抚着他的额头问道,这孩子近日开朗不少,不再日日惦记着向演武场跑去。
“母妃,我在等我的朋友。”温若眠心中满是期待,顾不上再回她的话,只有些急切地向宫门附近走去。
近日阿萝竟没有来。
夜深仍不肯睡觉,温若眠将众奴仆赶了出去,满心懊恼地抱膝坐在床头。
阿萝她……一定是忘记了,明天定还会来看他。
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温若眠生怕松开了手中唯一一丝温暖的慰籍,怀着不安睡去。
不曾想连续三日,阿萝都没有来,甚至没有丝毫音信。
“母妃,她为什么不来看我了?”孩子清澈的眼中满是疑惑和受伤,皇贵妃心中怜惜,却叹气道,“她不会再来看你了,眠儿,母妃给你找其他人来好不好?”
“我不要!阿萝说过我们是好朋友,她一定会来的!”
怒气冲冲地甩开母妃的手,温若眠冲出门去,漫无目的地在宫中闲逛,再抬头间,竟来到了两人第一次遇见的墙角处。
在墙下一坐便等到深夜,远处有宫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温若眠猛地回头,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探了上来,小姑娘忽闪忽闪的桃花眼正对着他笑。
“阿眠!我来了!”两个孩子满心欢喜,温若眠将她一把抱下墙头,小小的身板不知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是不是有什么事?”悄悄拉着手跑到隐蔽处,两个小人肩并肩地坐在一起,数着天边的星星。
“爹一直找人看着我,说不让我再进宫来,”一派委屈,小姑娘又扯起了衣袖。
男孩儿也皱起了眉头,“是知晓我们一起玩儿了吗?”
摇了摇头,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阿萝也不知晓缘由。
不知过了多久,找不到十三皇子的宫人早已散去,黑沉沉的天空被红色的火光照亮半边,人声隐隐杂乱,两人面面相觑。
“小姐!小姐!”一道冷冷的男声四处呼喊,阿萝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阿眠,我要回去了。”
下意识地拉住她软软的手臂,温若眠心中不舍,“为何如此匆忙?”
“许是爹爹发现我偷跑出来,明日在来看你。”笑容甜美地摸了摸男孩的额头,小姑娘便起身离去了。
这是最后一个笑容,温若眠再也不曾见过给予自己短暂温暖的阿萝。
那一夜西城火光冲天,苏府被灭门,小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在他的面前,只有午夜梦回,才能再见那纯真的笑靥。
“你就是她,对么?”
将她脸侧的秀发轻轻挽起,温若眠将人轻轻抱起,穿过小径,怀中的女子静谧而乖巧,总令他想到那个夏天短暂的时光。
走出碧府,迎面而来的冷风令他心神一定。
今日碧螺遇险一时他早已命人前去查探,竟丝毫没有发现其中异状,只不过是车夫将喂马的毒草无意间夹杂其中,甚至丝毫没有牵扯到任何人。
然而正是毫无破绽的事由,令温若眠愈发不安。
此人的势力当真无处不在,想必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更不比说孱弱的碧螺。
狠狠握拳在墙,清风寻声而来,垂首听命,“加派暗卫,如若再有今日之事,自当处置。”
“是,王爷。”
沉霭霭的露水将万物打湿,男人负手而立,抬头看天边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