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室
房间里烛光幽暗,浮在地上的阵图若隐若现。木槿——的魂魄,从李司羽身体中浮了出来。她看上去很累,一出来便坐在了地上。
南宫挚移开搭在李司羽头上的手指,拉过一旁的云毯为她盖好。李司羽还未醒来,她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冷汗,是刚才被迫共情后切身体会到木槿的痛苦时冒出来的。南宫挚为她擦掉了汗水。这会儿李司羽看上去气息已经渐渐平稳了,应该是睡着了。
木槿衣服上的花发生了变化,那种鲜红色这会儿似乎淡了许多,应该说,木槿的整个身影都淡了许多。南宫挚知道这次花费了她不少灵力,当日在忘川河中,已经被河水削去了她不少法力,而且这些年来每一次的轮回又是一次次的削减,现在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或是灵体虚弱的原因,或是再次回想起不太好的事情有些累,木槿的声音轻飘飘的,她说:“我本以为忘川河畔的誓约会同河水一般亿万年不枯竭,不想却如其名。所谓誓言,转身即忘。哼,果真如此......向来如此......”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木槿停顿了一会儿,待神思回来,她叹了口气继续说:“罢了,上次我还是林思雨的时候,因为没有恢复记忆回了鬼族,后来元气大伤,再也经受不了轮回,勉强维持了这二十年,如今是该魂飞魄散了。至于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自他不信我的那一刻起,我便已不想知道了。至于现在原不原谅的,还有什么打紧。”
“夫人......”
木槿的魂魄渐渐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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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城
一队队巡逻士兵在大军驻地上和城内街巷间警惕巡视,交错而行。平日里相较而言行为松散的守城士兵,此时也被右翼将士带动着严肃干练起来。
城中的氛围并没有因为虚臾山南宫道长的到来而缓解,街道上还是几天前的样子,没有行人,没有小贩叫卖声,除了定时走过的巡街士兵的脚步声,只能听见微风和细雨声。
开着的茶铺里冷冷清清的,店小二靠坐在矮凳上打着盹儿,店老板坐在柜台边上扒拉算盘珠子,厚厚一沓账本上依然没有一笔进账。
苏州城中右翼军临时驻地上戒备森严,身着饰有鲜红组练的轻甲的军士一个个精神抖擞,将军府士兵们纪律严明地各司其职。
军帐内李北辰不容分说道:“此事过于危险,你能力有限,不可去。”
回到姑苏城中临时军营内,南宫挚和李司羽找到李北辰,说了南宫挚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由李司羽引出城中命案凶手。李北辰听完后直接提出不许李司羽去。
李司羽想要争取一下,说:“将军,这次只是借我引出凶手来,不用我再做什么,有道长在,想来不妨事的。”
李北辰不理她,对南宫挚说:“这位仙长,司羽还小,你若是找人相助,我派其他人与仙长同去。”
南宫挚礼貌一笑,说:“将军先前派人扮作城中女子,可有效?”
“......那仙长怎知她就可以?”李北辰挑眉反问他,刀锋般双眉冷峻摄人,眉下眼眶较深,使目光显得格外深邃,不似中原人。
南宫挚仿佛没有看到李北辰不怎么友好的眼神,只是说:“此事只有司羽姑娘可做成。还请将军勿担忧,我保证司羽姑娘不会有事,请将军信我。”
李北辰语气渐沉,缓缓说:“仙长......”
李司羽见李北辰这句语气有点危险,觉得要不妙,忙说:“将军,无碍的,我信他。”她知道南宫挚说的没错,当下可能真的只有她有那么几丝希望引出那位。但她这句没怎么过过脑子就下意识说出的话,在李北辰听来可就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才不过几日,便信他了......
李北辰微愠道:“司羽!”
李司羽有点怕李北辰,硬着头皮说:“将军,我听师兄说,近来将军府在朝中境地并不好,若我们早日办完这件事,也可缓解大将军在朝中处境。”
近几年朝廷对将军府的态度很令李北辰头疼,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今上表面上不予理会,但所谓三人成虎,听得多了难免不会起疑心。
最终在李司羽和南宫挚的再三保证下,李北辰才勉强同意他们去试试。不过李北辰提出要派一百人随两人同行,被南宫挚当面拒绝。南宫挚说:“人太多,对方一定会察觉,反而误了事。”最后还加了一句言语与其仙风道骨温润谦和的性子大相径庭的话,他说:“恕我直言,将军手下这些人,即便去三万,也是枉然的,若真出事也不过白送死罢了。”
李司羽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觉得再待下去李北辰保不准要动手打人了,于是赶快拉着南宫挚跑了。
出了营地后,李司羽心下感到奇怪,她知道李北辰向来治军严苛,偶尔也喜欢调侃挤兑人,但那件事之后这嘴欠的毛病再也没有了,除了对付敌军,从不和旁人针锋相对......呃,晓臣师兄除外,他俩的恩怨别人说不清。南宫挚也是温润有礼陌上君子般的性格,这两人放一起就算不能够到你谦我让的地步,但也应该是一派和谐的画面才对啊。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针锋相对了?这倒像是打开了两人的黑暗面一样。不过想想也是,李北辰都能和叶晓臣那种公认的好性子杠起来,还有什么不能发生呢?
李司羽打着哈哈,自嘲道:“将军不放心我去做,是怕我做不好。呵呵,和师兄师姐们比起来我的确很没用,将军一定也是这么看。”
南宫挚表情十分认真地说:“不是的。”
李司羽心想:不是?不是什么?将军不是这么想的,还是我不是没用?
李司羽心下觉得如果这样问他似乎......是不是,嗯,就是太矫情了,她是问不出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南宫挚也只是在随口安慰她罢了。李司羽笑了笑没有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