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子时去的吧?我是不是该准备一下?”李司羽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将军府右翼统一的红色轻布甲,一双黑色马靴紧紧收住小腿,其上都镶嵌着保护重要部位和关节的寒铁,铁甲片将太阳也映成了冷冰冰的光。李司羽暗暗觉得再过几年,店小二再叫她“军爷”,她可能都没法反驳了。
“不用,这般就很好。”南宫挚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李司羽不确定地说:“不用吗?我是不是,至少该换件衣服?”
南宫挚肯定地说:“不用。”然后又想了一想,从袖中摸出一个东西递给李司羽,一边说:“你将此物带在身上。”
李司羽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看了看,是一株草,还开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细看花瓣中间又是鲜红色的,便问他:“这是什么?”
南宫挚孜孜不倦地介绍说:“古时野山中蛇蟒毒兽出入频繁,山林中也生长着许多珍贵药材。后来随着气候和地势改变,有一些走兽和药材都销匿了,但虚臾山上倒还有这些东西。此花名叫木槿,便是古时山林中一味不可多得的药材。木槿的根、茎、花、果皆有解毒止痛、利水消肿之功效。”
“道长,”李司羽转向南宫冥,一脸认真的问他,“那位玄烬殿下......有毒?”
“......”南宫挚轻笑一声,说:“无毒,我不过是告诉你此乃何物。”
“既然这样,那我拿这解毒药做什么?”李司羽不觉得南宫道长只是想随手赠她一味世间已无的“不可多得的药材”,想来他应该也没那么无聊。李司羽说完见南宫挚并不回答她,反而是看着她,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李司羽一下子想了起来,净室里南宫挚吹箫招来的魂魄,阿雨姑娘的原身,那位鬼族王妃,就叫木槿。一直听的是这个音,并不确定是哪两个字,难道就是这个木槿?
李司羽说:“难怪刚才听着名字觉得耳熟。木槿夫人的名字果真是这两个字吗?”
南宫挚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李司羽低声念叨:“我原以为若要拿一朵花与木槿夫人扯上关系的话,必得是那种血红色的奇怪花才是。”
南宫挚听见了她的话,说:“那是后来的事了。至于为何会是那种花,我也不得而知。不过这木槿在上古时代,叫作若木。”
若木?上古时代?李司羽一脸茫然,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翻翻《诗经》《山海经》......还是《道德经》?
南宫挚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毫笔,拉过李司羽的一只手,在她手腕处画起了符文,一边继续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司羽姑娘或许听过,上古时期的若木又叫作——扶桑。”
这名字李司羽当然听过,何止听过。前朝皇帝无德,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百姓哀鸿遍野,以至各地英豪揭竿而起。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原大地各势力盘踞一隅,纷争不断。四境群狼更是早就虎视眈眈,趁此便入侵中原,到最后战火几乎烧遍整个中原大地。
当时大将军的祖父正值弱冠,机缘巧合下得一高人相助。大将军的祖父拜那人为长史,与他一同出战,每战必捷,这才最终为皇帝打下这片江山。开国后,皇帝论功行赏,策封大将军的祖父为开国辅运宣力武臣、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镇国公,同参军国事,予世券,统四境军队,敕造国公府。而那位相助之人却没有接受先帝册封,只是私下辞别了大将军的祖父,悄悄地只身离去,连皇帝的面子都没有给。
听李北辰说,那位高人原是一位出山救世的道长,战乱一平就又回山修行去了。至于出的是哪座山,除了大将军的祖父本人再就没人知道了。那位道长临别时将自己的佩剑留给了大将军的祖父,还说古来征战虏不尽,希望将军早日卸甲归田。
可是四境战乱一日不定,将军何来卸甲归田之日?
李司羽之所以知道扶桑,正是因为道长留的那把剑。当初平定中原百十战役,道长与将军并肩而战,没人想到道长厮杀战场所用的那把剑竟是一把木剑,便是用扶桑神木制成的。
扶桑乃是上古神树,现在早已不知消失了几千年,据说那把剑出自一个古老的国家,古老到连那个国家的皇族姓氏都已经在中原大地完全消失。
“扶桑神木,怎么......变成草了?这与木槿也有关吗?”李司羽因为从小便被师兄们普及上将军的丰功伟绩,也时常瞻仰那把神木剑,在她心中所想的扶桑神树应该是枝叶繁茂能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实在不敢相信会是手里这株娇弱的不如一条树枝的草。
南宫挚说:“木槿的前身便是扶桑。”
“......”其实李司羽想问的不是这株草,是鬼族王妃木槿。
这时南宫挚刚好画完手腕上的符文,停了下来。这符文有两指来宽,像个手镯一样箍在腕上。李司羽抬手,看见符文上隐隐有暗金色光顺着朱红纹路流转一圈,然后消失不见了。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帮你敛去魂魄气味的。这在异类中可以帮你混入其中,让他们察觉不到你与他们不同。”南宫挚眯眼一笑,又说“前些年跟一位有趣的朋友学的。第一次画,不知道管不管用。”
李司羽直觉南宫道长和这个“有趣的朋友”关系不一般,转了两下手腕看着这弯弯曲曲的符文,李司羽只觉心里也弯弯曲曲的不很舒服,却也说不上是何缘故。
南宫挚看了看天,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