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去。”
“你是谁?”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看看这封信。”
“为什么是我?”
“问题真多。”
“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又有什么选择?”
“那就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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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羌海镇很是静谧,尽管霓虹灯还在斑驳地闪烁,马路上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赶着回家的末班车。当然,城市的喧闹都隐藏在门店背后,那些污浊的空气在暗处蠢蠢欲动,闪着七彩的炫光,包裹着烂醉的人们,仿佛在云端狂欢。
城市的夜晚总是在盛大的灯光中流转,最后孤独的落幕。
可总有些人是不孤独的,反而有些纸醉金迷,沉浸在一片欢歌笑语中,感受聚光灯下的光鲜亮丽。
吉拉斯没想到自己在赌场划来了一大票钱,此时此刻正在夜店里欢呼,陪酒小姐穿着兔女郎的衣服,端着酒杯妩媚地坐在一边的卡座上,兴致勃勃地和一旁的男人眉目传情。
“威士忌的味道还好吗?”
“和你一样性感火热。”
小姐前倾身子,空闲的手臂勾住吉拉斯的脖子,烈焰红唇的印记落在吉拉斯满是褶皱的脖颈上。
吉拉斯倒也没有立马回应这个野马般的召唤,静静享受着金钱所带来的快感,只要有钱,就能有人愿意“赴汤蹈火”,他拥有这般丑陋的脸庞,却还有如此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为了钱而出卖自己。
不过今夜的光之廊夜店似乎也不会安宁下去,被聚光灯闪着的“彩色”玻璃门像是受到了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因为门店内音响声音过大,这种在安静的处所中比鞭炮声还响的巨大声音,此时却如同闷弹一般,没有惊起丝毫的波澜。
过了五秒,玻璃门被彻底击碎,碎玻璃渣冲击出去,直直地插进离门最近的几个人的身体里,正对玻璃门的吧台服务生正细心擦着酒杯,手背却被突如其来的碎玻璃划得鲜血淋漓。还好时间本就有些晚,有些客人摇晃着身体哆哆嗦嗦回了家,场内也就卡座上还有一些意犹未尽的人吹着口哨,打着响指,才没有造成大片的人员伤亡。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被玻璃“袭击”的几个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感到身体里某一处正揪心的痛,刺鼻的腥味透过空气传播起来,几个人跪倒在地上,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
里面正叫嚣着的富豪和勾搭男人的小姐同时停下了动作,向门口看去。灯光一直晃的人头晕目眩,谁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群人捂着身体的某个部位缓缓倒下去,没被玻璃击中的客人和工作人员四处逃散,一时间人撞人,本来卡座里的人还以为是几个人喝的烂醉如泥,扶着柜台想吐呢,可人员的四散喧闹却不得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怎么回事?”
里面的人向外张望,一个个都不满地想起身抱怨。
外面的人都往卡座里跑,有的甚至抱着头奔去二楼包间,有些人吓得过头,直接蹲在地上不敢动弹。聚集在门口的几个人已经让出了地方,本来堵在门口的男人提着一把黑金的大刀向里走,门外的几个黑衣保镖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防止任何一个人借此机会逃出去。
夜店的灯光十分黯淡,服务员打开了很久都不曾碰过的白炽灯按钮,店内顿时明亮了不少。
大厅内部卡座上的人看清楚来人后也爆发出一阵惊叫,唱歌的姑娘扔下吉他蹲在角落,上一秒还坐在男人腿上的陪酒小姐霎时吓得脸都白了,一个个退到墙角不敢出声,几个刚刚还大手笔的男人“蹬”地一下蹦起来,你撞我我撞你,反而躲在了陪酒小姐身后。
在耀眼的灯光下,男人的样貌暴露在众人面前:
尽管戴着黑色的鸭舌帽,还是可以看出他的五官十分立体,压低帽沿不利于任务的进行,所以他特地将眼睛露出来,是一对黑白的瞳孔,鼻梁挺拔,脸上有死亡玫瑰的图案,黑色长裤遮掩住男人腿部的轮廓,白皙的胳膊露出黑色短袖,左臂却带着陈旧的伤疤。如果从背后看去,还可以看到帽下被遮盖住的一半黑,一半白的头发。
男人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步步紧逼,他看着吧台手忙脚乱止血却又大气不敢出的服务生,黑色的瞳孔迅速变白,白过了另一只瞳孔,像寒冬里刺骨的冰雪。服务生手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虽然没有愈合,却像缝合过的疤痕一样留在了皮肤上。
服务生哑巴一样说不出话来。他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浑身像被泼了世界上最冷的水一样,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男人的瞳孔颜色即刻恢复。
“你们老板在哪?”
“老板……老板……”
“叫出来,否则今晚一个也别想走。”
服务生撇了一眼男人的大刀,咽了下口水,如果出卖老板,老板会扒了他的皮,如果惹毛了面前这位“妖魔鬼怪”,他更会大刀伺候,进退两难,怎样都是个死,还是为自己人说话光明磊落点。
“老板……很少亲自来……来这里。”
男人的大刀直直地砍碎吧台的玻璃外层,深入内层的纹理,下一秒好像就能将桌子劈成两半。吧台上还未及时清理的酒杯被震向地板,应声而碎。服务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踉跄着往后,撞上了摆放酒品的货架。
“我再说明白一点。要么你们死,要么他死。”
四周的人一听这话,开始骚动起来。
正当服务生脑子周旋的时候,二楼楼梯间传来皮鞋轻擦地板的声响,清瘦的男子走下狭窄的楼梯,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他的颧骨高突,眼睛出奇得大,身形病态的消瘦,身高却只有一米七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患上某种疾病的三十多岁的青年,实际不过二十岁出头。
何子畅,光之廊夜店的老板,二十一岁。
服务生所说不完全错误,老板虽然经常来,但实际上能和他见面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他经常将自己关在二楼的某一间包厢,直到人全部走完清场,服务生关上外面的卷帘门回家,他才慢悠悠地出来,打开一楼的灯光,兀自喝着烈性的威士忌。
见过何子畅的人,除了服务生,估计没有别人了。
至于他到底在里面做些什么,连服务生都不得而知了。
“这位先生,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提着一把刀气势汹汹地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呢?”
“三年前叛逃的耀日黑洞,几个月前绑架了护国队副队长,一周前于城南劫持护城队并杀死若干队员,你还问我什么意思?”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一直待在这小夜店里不曾出去过,哪里绑过人杀过人?”
“你现在的文质彬彬让我觉得恶心至极。”
“我的服务生可以证明我的去向。”
“我的监控也告诉了我你的罪行。我真是佩服你的隐藏能力,能躲过凋零者这么久的人,自打建立以来便屈指可数。”
何子畅笑了笑,不知是为自己隐藏这么久却没被发现过而骄傲,还是因为被戳穿谎言而无奈。
不过他终于不打算再隐瞒下去。
“因为隐藏是我的能力。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青龙玉。”
“你有青龙玉?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奉命杀你的人。”
话音刚落,大刀卷着厅内混浊的空气,只一瞬间便架在何子畅的脖颈上,刀身散发着一团黑色的雾气。
大厅内的人都屏住呼吸,谁也不敢抬头说一句话。
“这位先生,既然你找到我了,我的客人们你可以放走了吧?”
男人左手一挥,几个保镖自觉的让开了门口,一群人一窝蜂地向侧门口奔去,即便踩上碎玻璃渣也毫未察觉,两人像是遵守规则等待裁判下令的比赛者,男人冷冷地盯着何子畅,何子畅则笑着对上男人的目光。
嘈杂的人群退去,厅内重新恢复了宁静。
男人握着大刀,在何子畅的脖颈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伤口处顿时冒起黑色的烟雾,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大刀的黑雾,而是耀日黑洞特有的血液特性。
“没死?看来高层害怕你是对的。”
何子畅不慌不忙,默默捂住自己的脖子,还是一副笑脸。
“都不动用你的宝物青龙玉,对我一点也不尊重呢先生。”
男人并没有任何表示,挥起大刀对准何子畅心脏的位置,那是耀日黑洞聚集能量的中枢点。
何子畅举起右手,旋起一股气流挡在自己身前,掌心四周飘荡着黑色的烟雾,烟雾不断扩大,不过多长时间便能笼罩全厅的架势。
男人也毫不示弱,大刀的刀身开始吸收黑雾,何子畅周身的黑雾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流向男人的刀身,雾气顺着刀柄爬上男人的手臂,钻入他的每一处毛孔。
“你居然不怕?了不起。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没有说话,瞳孔再次变白,何子畅看到那一只深白的瞳孔,就像看到了凛冽的寒冬。刀身聚集的黑雾突然向反方向极速攻去,打在何子畅胸口。何子畅感觉自己的胸口要炸开了,一口带着雾气的鲜血溅在沾满酒水的地板上。
不过他仍然保持着笑容,眼球却开始布满鲜红的血丝,指甲骤然伸长,形成两厘米长的利爪,牙齿也突破下颌骨迅速生长,沾染黄渍的牙齿滴着绿色的液滴,是一种难以对付的毒液。
他一周前就是用这毒液杀死了那些护城队的队员,那种快感至今他还记得。今日面对这个男人,他依然可以故技重施。
何子畅张开布满绿色液体的嘴,嚎叫着向男人扑去,他将牙齿对准了男人的颈动脉,男人白色的瞳孔依旧没有变回来,刀身自己便行动起来,砍下何子畅下颌骨两边变异的牙齿。
男人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踹出去几米远,何子畅顶在墙上,紧接着重重地落在地上,牙齿又震掉了几颗。
何子畅还在不停地散发着黑雾,男人明白,一旦体内吸收的黑雾到了某个临界点,他会遭到强烈的反噬。在反噬到来之前,他必须解决掉那个棘手的家伙。
何子畅爬起来,捂住血流不止的嘴,他扭动着身体,修复着体内错位的骨骼,空气中响起咔吧咔吧的声音。
何子畅掌心幻化出两个黑色被层层黑雾包裹的能量球,将它们打出去,男人瞳孔恢复了黑色,挥刀斩破能量球,而后召出青龙玉,这次两只瞳孔同时变白,体内的高阶能量注入到青龙玉中。青龙玉接收到高阶能量,玉身不听地震颤摇晃。
“亲爱的不速之客,你终于要用它了。”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因为青龙玉每一次运行,都要消耗他很多能量,他不想将精力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何子畅突然用尽力气去喊叫,好像要将自己全部的能量都释放出来,黑雾层层叠加,却始终无法靠近青龙玉的位置,男人驱动青龙玉,靠近的黑雾完全被驱散了。
紧接着青龙玉散发出青绿色的强烈的光,照射向何子畅,他体内的黑洞能量被生生剥离出来,吸入到青龙玉内,完全封存起来。他不知道青龙玉的威力这么大,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他的利爪在空气中胡乱挥着,脖子像被人掐住一样,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到底……到底……叫什么名字?是……是什么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等待着青龙玉将黑洞能量全部吸收完毕。他看着何子畅的目光,那个即将踏入死亡的男人的目光,里面透露着绝望与恐惧,再也没有之前的轻蔑。
那样的目光,他见过无数次。他杀过的人,任他数上半天也数不完,他没有资格去惩罚别人,更没有资格说着他人的过错而忘却自己的罪责,可是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不抱有任何的同情心,习惯了冷眼面对这个世界,习惯了这样大大小小的任务,他就是一个为高层卖命的机器人罢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掌管着那么多人的生死。
他看着何子畅的生命体征在慢慢消失,收起大刀,慢慢靠近。
“记住,我叫龙。我的刀也有名字,叫哀鸣者·葬礼夕阳。你知道了,也死的明白点了。”
“龙……呵呵……”
何子畅的心脏最终停止了跳动,全部的能量已经吸取完毕,软软地倒在地上,永远沉睡过去。
任务虽然完成的非常顺利,龙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看到了何子畅死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滴眼泪,属于那个二十一岁的少年的,单纯的泪水。
龙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揪紧了,但是老板的话无时无刻不响起在他的耳旁:
“不能有同情心,明白吗?在这个世界,你对别人同情,别人却会捅你刀子。”
龙靠着吧台缓缓坐了下来,忽然间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你藏够了吗?”